宋永根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瞪大眼睛,准确无误地对上了牧听舟如火般艶丽的眸光,他半身隐没在黑暗之中,恰巧用手挪开了脸上的恶鬼面具,露出了那张精致瑰丽的侧颜。
宋永根一眼就将他认出。
牧丶听丶舟……
他面目狰狞,恨不得将这名字嚼碎了再抽筋剥皮後吞下。
比起全副武装的裴应淮,除却方才故意展露给宋永根的模样,牧听舟的脸上并没有做什麽过多的遮掩,只不过平日里那一头秀美的银发被染成了黑色,赤红色的眼眸也被漆黑遮掩的七七八八。
在接收到那怒目切齿的眼神後,牧听舟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对他对视。
而後,嘴角扯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给我追!!三百万!!!”
理智在这一刻被怒火焚烧殆尽,宋永根瞳孔猛地一缩,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站在他身後的侍从原本准备上前两步劝阻,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当即立断地灭掉了包厢上的灵灯。
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侍从惶恐万分,扑通一声跪下了,惊惧又颤抖,清秀的脸上透着几分哀求:“少……少爷!您,您就算把大少爷请来,我们丶我们也付不出那麽多灵石啊!!”
不知是不是这响亮的一跪,将宋永根忽地拉回了神。
眸中的赤色逐渐消退,他浑身一僵,痉挛似得望向头顶此时已经灭掉的灵灯,嘴唇颤抖着,沙哑开口:“你,你方才是不是已经把灵灯灭了?”
侍从无法应答,只能含泪哐哐哐地磕着脑袋。
灵灯亮起出价,即不悔;举起玉令也是同理。
而台上的拍卖师此刻已经喜若癫狂,他甚至已经掩盖不住脸上那痴痴的笑容,在灵灯灭掉的那一瞬间敲下小锤:“三百万灵石有效!”
“三百万一次!”
“三百万!三次!恭喜宋小公子成为无上枝的最终得主!”
可就在拍卖师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隐约看见角落里有一只手试图再度举起玉令,却被横来的另外一只手甩了一把掌,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那玉令最终还是没有被举起来。
拍卖师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台下响起了稀疏的鼓掌声。
角落里,牧听舟一把夺过裴应淮手中的玉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做什麽!”
“让你出价了吗你搁这乱举牌子?!”
裴应淮道,“你很想要那个果子。”
“虽然空间戒里面没有那麽多灵石,届时让满隆坊直接去万鹿山取便好。”
走了两步又怕他自作主张,转过身恶狠狠警告:“无上枝自後我自会想办法,不许你再管这件事了。”
然後将先前的那枚空间戒丢到他怀中。
牧听舟本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偏偏身後那人还不知死活地凑上来,一边挪正帷帽的位置,一边淡声道:“若是没出意外,我们待会可以去满隆酒楼看一看。”
若是整个浔阳城有什麽地方可以让宋永根瞧得上眼的,那只有满隆酒楼了。
即便裴应淮话语间没有明说,偏偏其中的深意与牧听舟心中所想诡异地对上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猜中心思,饶是牧听舟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阴沉着脸,步伐忽地大了起来,一眼不发地走出了满隆坊。
身後的人却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只能沉默地跟在牧听舟的身後,直到拐入了一个巷子之中。
将裴应淮推进一道阴暗的小巷之中,牧听舟利落干脆地站住脚步,背对着街边的万家灯火,通明烛光将他周身的轮廓烧得铮亮又锋利。
他眉眼微挑,似笑非笑道:“我听闻聿珩仙尊一生清风明月守正不挠,既然你这麽聪明已经猜到了我待会要做的,怎麽现在还不阻止我?”
若是後者,无上枝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到牧听舟的耳朵里。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什麽人在引裴应淮……或者说在引他到这里来。
至于拍卖会上偶遇的宋永根……牧听舟想了想,以他那算计人的智商,可以率先排除他的嫌疑了。
不管背後是谁在推波助澜,或许多多少少都与他先前做的那个梦和裴应淮的伤有关。
牧听舟想顺水推舟,看看背後之人真正的目的。
哪怕是要在裴应淮面前上演一个“杀人夺宝”的计划。
再怎麽说,宋永根也是九重天宋府的小公子,先前也是隶属于裴应淮的庇护下,他会想要插手也很正常。
还没等裴应淮应声开口,牧听舟又开始自问自答:“噢看我这记性都给忘了,仙尊大人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无奈之下只能对我唯命是从了。”
裴应淮的帷帽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他垂着眸,盯着空荡荡的手腕,须臾後才道:“夜路难赶,今日你为了匆匆赶来已经耗损了不少灵力了。不如先在满隆酒楼之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啓程。”
牧听舟沉默半晌,懒懒散散地挥了挥手:“接下来我估计要干一些惹得仙尊大人不愉快的事情了,你若是看不得,那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