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挑选枕头?
黄昏的光线下,夥计正在将一些晾晒了一天的枕头往回收,殷少觉就站在一边,将不同大小厚度的枕头对比确认了一遍,最终挑选了高度适中,最为柔软的一个的。
乔肆眨了眨眼,微微愣住,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敲响,夥计恭恭敬敬地进屋,更换了床铺上原本又高又硬的方枕。
“……多谢夥计。”
将人送走後,殷少觉也带着他们马车上的行李後脚回了房间。
乔肆默默站在窗边没有动。
夥计刚才更换的只有枕头,殷少觉带了行李过来,却是把床铺上的被子也换成了他们自己的。
和枕头一样,高度丶质地丶样式……全都成了他喜欢并且常用的类型。
又一个‘巧合’。
担心着身份会不会已经暴露,乔肆微微紧张了起来。
然而在他无比紧张时,殷少觉却只是在进屋时和他眼神打了招呼,便再没有主动接近他或者搭话,就这麽自顾自在桌边坐下,堂而皇之拿出了明显来自宫中的几个密函开始批阅。
就像是过去那样,殷少觉在夜晚休息前总喜欢处理一些公务。
即便乔肆很是怀疑,但看到殷少觉这样从容自然丶毫不在意他的姿态,他还是狠狠地动摇了,并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难道是我想多了……?】
他疑惑地挪了挪有点僵硬的双腿,重新关上窗户,朝着房间中央走去,而後笔直地坐在了一侧床铺上,偷偷观察背对着自己磨墨写字的殷少觉。
【要是真的认出我了……没道理还这麽平静,什麽都不说不做吧?】
【不对,他可是殷少觉!心眼子这麽多的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乔肆刚刚放松了些许的肩背顿时再度紧绷,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殷少觉。
【而且他之前还把那件红衣送我了,当时就觉得隐约有点太轻易了,难道那时候就在试探我吗?】
【可是没有证据……】
【而且,如果那时候就在试探我,他又为什麽要丶要……】
乔肆越想越不敢想了。
仗着自己只是个陌生的路人,哪怕是醉酒後和殷少觉做了什麽不该做的,他也能自欺欺人可以无视掉,让一切随着假身份最终一起烟消云散。
但若是他被殷少觉认出来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不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为了以防万一,要不我还是丶还是……再掩饰掩饰身份?不然万一真的暴露了,皇帝恼羞成怒,砍头变成凌迟可怎麽办……】
【好像也没事,在凌迟之前先自己死掉就能免受皮肉之苦……】
【诶我毒药呢?】
“……”
殷少觉第三次拿出新的信纸。
他确实想在睡前处理些公务的,至少在坐下的时候,他还没有都想什麽。
然而乔肆的心声源源不断地从身後涌来,声音也时高时低,被人死死盯着的视线感也如动物的尾巴反复略过他的後背,让他反复走神,弄脏了两张好好的纸。
他闭了闭眼,放下手中毛笔,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不能急。
人已经在身边了,驿站又远离城镇,跑不了的。
殷少觉站起身,忽然朝着乔肆径直走来,
“封公子,明日我们要一早啓程,今夜还是早些休息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