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老槐树下已围满了人。毛小方握着斩妖神剑,剑尖斜指地面,晨露顺着剑刃滑落,在泥土上砸出细小的坑——那里的土色比周围深三尺,用脚尖一碾,能感觉到底下的松软,像埋着团浸了水的棉絮。
“师父,硫磺粉备好了。”小海背着个布包,包里的硫磺散出刺鼻的气味,引得周围的镇民纷纷捂鼻,“达初说这味能逼阴物,就是不知道对蚀木虫的巢穴管用不。”
达初的金狐尾在身后扫来扫去,尾尖的毛根根倒竖:“不对劲。”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狐族的听觉让他捕捉到地底深处的动静——不是虫鸣,是类似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沉闷而规律,“下面有东西在‘挠’棺材。”
阿秀的镜心碎片贴在地面,碎片里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那是口黑沉沉的棺材,半埋在槐树根须里,棺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黏液,正顺着根须往树干上爬,昨夜被烧死的蚀木虫残骸,竟在黏液里慢慢蠕动,像是要复活。“是‘养尸棺’!”她的声音颤,碎片边缘泛起血光,“棺材里的东西在用自己的尸液养虫,老槐树的精魄快被吸光了!”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突然往地上一插,剑刃没入泥土半尺,周围的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缝里冒出丝丝白气——那是被硫磺粉惊动的阴气。“挖!”他沉声道,“这棺材埋在风水眼上,再等一个时辰,尸气渗进镇里的水井,所有人都会变成行尸!”
几个胆大的镇民立刻找来锄头,刚挖下第一锄,就听见地底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东西在里面撞棺。锄头碰到的泥土突然变得黏腻,缠在锄头上甩不脱,凑近一看,竟全是细小的虫尸,每只虫的肚子里都裹着丝缕血丝。
“别用铁器!”达初喊道,狐火突然在掌心燃起,金红色的火焰顺着裂缝往下钻,“这泥土被尸液泡过,铁器会引虫上身!”
火焰钻进地底,很快传来“滋滋”的灼烧声,夹杂着更剧烈的撞棺声。小海趁机将硫磺粉撒进裂缝,粉末遇阴气立刻燃成蓝火,把周围的虫尸烧得焦黑。“师父,能感觉到棺材的位置了!就在东南方三尺深!”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突然爆出金光,剑刃贴着地面划出个圈,金光所过之处,泥土自动往两边翻涌,露出底下的景象——那口棺材果然是黑木所制,棺身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里嵌着无数只蚀木虫的卵,卵壳半透明,能看见里面蠕动的幼虫。棺盖中央,钉着枚锈迹斑斑的七寸钉,钉子上缠着根女人的头,黑已变成紫黑色,末端还沾着块腐烂的红布。
“是殉葬的新娘!”阿秀的镜心碎片映出红布的全貌,上面绣着的鸳鸯已被尸液浸成黑灰,“这棺材是五十年前埋下的,跟桃林里的阿芷是同一批祭品!”
话音未落,棺盖突然剧烈晃动,七寸钉“嘣”地弹飞,棺里伸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槐树根须,手腕上还套着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个“莲”字。
“是莲姑!”围观的镇民里,一个白老者突然哭喊起来,“当年她被活活钉进棺材时,我就在场!他们说她克死了丈夫,要让她殉葬,可谁知道……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啊!”
棺里的东西似乎被“身孕”二字刺激,突然出凄厉的尖叫,整口棺材从土里弹起,棺身的符文亮起血光,无数只蚀木虫幼虫破壳而出,像黑色的潮水,扑向最近的镇民。
“小海,护人!”毛小方的斩妖神剑横扫,金光将虫潮劈成两半,“达初,烧棺身的符文!那些卵是靠符文养的!”
小海的法剑化作银网,将镇民护在网后,虫群撞在网上,出“噼啪”的脆响,却始终钻不进来。达初的狐火顺着棺身攀爬,金红色的火焰燎过符文,符文里的虫卵纷纷爆体,流出腥臭的绿水。
棺里的新娘突然坐起,她的脸已腐烂大半,眼眶里没有瞳仁,只有蠕动的虫群,嘴里出婴儿般的啼哭,哭声却像无数根针,刺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的孩子……”她的手臂突然伸长,青灰色的指尖抓向阿秀,“把你的身子给我……我要让我的孩子活过来……”
阿秀的镇魂幡展开,幡面的金光挡住抓来的手,却被棺里喷出的尸液腐蚀出个洞。“她的怨气太重,连金光都挡不住!”阿秀的幡杆剧烈震颤,“师父,她的心脏里藏着虫后!是所有蚀木虫的母巢!”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突然指向新娘的心口,金光如箭般射出,穿透她腐烂的胸膛。新娘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心口处爆出团黑色的肉球,肉球上长满了眼睛,每个眼睛里都映着个小小的胎儿影——正是她未出世的孩子,魂魄被虫后吞噬,成了养虫的养料。
“孽障!”毛小方纵身跃起,剑刃劈向肉球,“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早已不是人,是彻头彻尾的妖!”
肉球突然炸开,无数只虫后幼虫飞向四面八方,却被达初的狐火和小海的剑光织成的网拦住,瞬间烧成灰烬。新娘的身体在金光中迅干瘪,最终化作截黑木,落在棺材里,棺材板“咔嚓”合拢,自动沉入地下,只留下那枚银镯子,在晨光里闪着凄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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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的裂缝里渗出清亮的汁液,树干上焦黑的痕迹渐渐褪去,枝头冒出嫩绿的新芽。地底的撞棺声消失了,只有那枚银镯子还留在原地,镯子上的“莲”字被晨露冲刷得愈清晰。
白老者颤抖着捡起镯子,泪水滴在上面,竟渗进刻痕里,晕开一小片血红。“莲姑,安息吧……”他哽咽着,“你的孩子,我们会记着的,每年都来给你上炷香……”
毛小方看着重新焕生机的老槐树,斩妖神剑上的金光渐渐柔和。小海收起法剑,剑身上还沾着几只虫尸的残骸,却已没了之前的腥气。达初的狐火舔了舔尾尖的焦毛,突然现尾尖多了片嫩绿的槐树叶,像是老树偷偷送他的谢礼。
阿秀的镜心碎片映出远方的田野,那里的稻苗正在晨露中舒展叶片,生机勃勃。她把碎片揣进怀里,突然觉得,那些深埋在地底的冤屈,或许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复仇,只需要一句迟来的“记着”,就能找到安息的理由。
村民们开始散去,有人回家取来清水,给老槐树浇水;有人找来木板,想把地面的裂缝补好。毛小方望着这一切,突然对三个徒弟道:“走,回观里下碗面,加个荷包蛋。”
小海愣了愣:“师父,不等处理完这里了?”
“剩下的,交给镇子自己就好。”毛小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斩妖神剑的剑穗在晨光里轻轻晃动,“你看,人间的烟火气,有时候比神剑的金光,更能镇住阴邪。”
三人往观里走时,老槐树的枝头传来清脆的鸟鸣,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在迎接新的日出。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其中一道光影里,似乎藏着个模糊的婴儿影,正对着他们咯咯笑,笑声轻得像片羽毛,落在每个人的心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