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俩啊,倒像父女俩了。”
毛小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向玻璃瓶里闪烁的光,又看了看念玫扒着门框、一脸期待的样子,心里忽然软了一块。他拿起一个饺子递过去:“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念玫咬了一大口,韭菜汁沾在嘴角,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比我娘做的咸一点,更有味!”
王婶笑着拍了拍她的背:“这孩子,就你嘴甜。道长,那我先回去了,明早过来收碗筷。”
“哎,慢走。”毛小方目送王婶走远,回头见念玫正踮着脚够玻璃瓶,萤火虫的光在她睫毛上跳来跳去,像撒了把碎金。
“小心点,别摔着。”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后背的补丁——还是上次追兔子时摔破的,他用针线给缝了朵小菊花,此刻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道长,”念玫突然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我们去后山采野果吧?我听二牛说,那里有好多红果果,可甜了!”
毛小方看着她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白灵说要去看海时的样子。他点了点头,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她手里:“吃完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去。”
玻璃瓶里的萤火虫忽然集体亮了起来,把檐角照得如同白昼,随即又暗下去,像是在欢呼。毛小方握紧了掌心的银簪,觉得这夜里的风,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了。
天刚蒙蒙亮,念玫就揣着两个白面馒头闯进了义庄,辫子上还别着朵新开的野菊。“道长道长,快醒醒!二牛说后山的红果果沾着露水才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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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方刚把桃木剑擦亮,见她急得直跺脚,忍不住笑了:“急什么,红果果又不会长腿跑了。”他把剑系在腰间,又往布包里塞了些艾草和解毒丹,“山路滑,跟紧我。”
后山的晨雾还没散,像层薄纱裹着树影。念玫踩着露水往前走,裤脚很快就湿了,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路边的灌木丛:“在哪儿呢?二牛是不是骗我?”
“在前面的山楂林里。”毛小方拨开挡路的荆棘,指尖被刺扎出小血珠,滴在草叶上,竟引来只通体翠绿的蚂蚱,停在他手背上,“这地方以前是片坟地,后来长了山楂树,果子才格外红。”
念玫“呀”了一声,赶紧抓住他的衣角:“那会不会有……有鬼啊?”
“有也被你这吵吵闹闹的性子吓跑了。”毛小方捏了捏她的辫子,忽然听见山楂林里传来“簌簌”声,像是有人在扒拉树叶。他示意念玫别动,自己握紧桃木剑,悄悄绕过去——只见个穿灰布衫的老汉正蹲在树下,往麻袋里装山楂,麻袋上还绣着个“陈”字。
“是陈家的后人?”毛小方认得这记号,三百年前陈家的布庄就用这字做标识。老汉听见动静,猛地回头,手里的山楂撒了一地,眼睛里满是惊慌:“你……你是谁?”
“路过采果子的。”毛小方放下剑,见老汉的麻袋里除了山楂,还有些黄纸和香烛,“老伯是来上坟的?”
老汉的脸僵了僵,低头捡起山楂:“我爹说,祖上的坟就在这林子里,每年这时候来看看。”他的声音有些颤,指尖在麻袋上的“陈”字上摩挲,“只是年头太久,找不着确切的位置了。”
念玫蹲在旁边捡山楂,忽然指着棵最粗的山楂树:“老伯你看!这树上刻着字!”
树干上刻着个模糊的“李”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陈”字,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老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树上:“是……是这儿……当年就是在这棵树下……”
毛小方心里一动,想起那枚刻着“李”字的玉佩。他刚要开口,就见老汉突然捂住胸口,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他当年捡到的那块正好能拼在一起,拼成个完整的“囍”字。
“三百年了……”老汉的眼泪掉在玉佩上,“我陈家欠李家的,总算能还了。”
原来,当年陈家少爷偷偷放走李家族人后,被砍头前托人将半块玉佩送回陈家,嘱咐后人若有机会,定要为李家平反昭雪。如今冤案已昭雪,老汉是来完成祖辈遗愿的。
山楂林里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叶缝照下来,落在拼合的玉佩上,闪着温润的光。毛小方看着那些红得像玛瑙的山楂果,忽然觉得,三百年的恩怨,就像这果子,看着酸,嚼到最后,竟有丝回甘。
“老伯,这山楂挺甜的。”念玫递过去一把,果子上还沾着露水,“我娘说,心里要是堵得慌,吃点甜的就好了。”
老汉接过山楂,咬了一口,眼泪却流得更凶,这次却是笑着的。毛小方捡起块山楂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开来,混着晨露的清冽,竟比任何符水都让人安心。
下山时,老汉的麻袋里装满了山楂,黄纸和香烛留在了那棵老树下。念玫的布包里也鼓鼓囊囊的,还摘了把野菊,说是要插在义庄的花瓶里。
“道长,你看这花配红果果,是不是很好看?”小姑娘举着花和果子,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毛小方望着远处的青石镇,炊烟正从屋顶升起,像条温柔的带子。他点了点头,觉得这后山的风,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吹得人心头暖。
回到义庄时,小海正蹲在门口晒草药,见他们回来,举着个刚编的竹篮:“师父,我编了个新篮子,明天去镇上换点糖,给念玫做糖葫芦。”
念玫的眼睛立刻亮了,把山楂往竹篮里倒,红果果滚了一地,像撒了把小红星。毛小方看着这热闹的光景,摸了摸怀里的银簪,簪头的梅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在说:“你看,日子多好。”
(接上文)念玫听见“糖葫芦”三个字,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蜜的山楂果,扑过去抱住小海的胳膊晃:“小海哥,要裹厚厚的糖!咬下去咔嚓响的那种!”
小海被她晃得直笑:“知道啦,保准让你咬出火星子!”他转头看向毛小方,“师父,镇上的张婶说,最近有货郎来,带了南边的冰糖,做糖葫芦特别亮!”
毛小方刚把半块玉佩收好,闻言点头:“那正好,把多余的山楂分些给邻里,让孩子们都尝尝鲜。”他瞥了眼墙角堆着的草药,“你的独火晒得差不多了,下午碾成粉收起来。”
“得嘞!”小海应着,开始往竹篮里捡山楂,红果果在竹篾间滚来滚去,映得他手背的疤痕都柔和了些——那是去年为了救落水的念玫,被礁石划的。
念玫蹲在旁边数山楂,数着数着突然抬头:“对了道长,陈家老伯说,他知道李奶奶的住处呢!要不要去告诉她玉佩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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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方正在擦拭桃木剑的手一顿:“李奶奶身子弱,别吓着她。等过两天,我陪你去。”他想起那位总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人,鬓角的白像落满了雪,手里总攥着块褪色的帕子。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义庄的天井,小海在石碾旁碾药,药香混着山楂的酸甜漫开来。念玫趴在石桌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糖葫芦,画完突然歪头:“小海哥,你说陈家老伯会不会把玉佩带走呀?”
“傻丫头,”小海碾着药杵笑,“那是念想,带不带走,记在心里才重要。”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翻身下马,手里提着个布包:“毛道长在吗?陈老伯让我送样东西。”
毛小方走出屋,见汉子递过布包,里面是个红木盒子。打开一看,竟是那枚拼合完整的“囍”字玉佩,下面压着张字条:“恩怨了,情长存,留此为证。”
“老伯呢?”毛小方问。
汉子挠头:“他说去山下买酒了,要在山楂林边喝一杯,说给老祖宗们听听,债清了。”
念玫凑过来看玉佩,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玉面:“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