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头的磨坊早荒废了十年,木轮卡在浑浊的河水里,像只断了腿的巨兽。毛小方带着三个徒弟站在磨坊外,檐角的蛛网里缠着半片黄符,符纸边缘焦黑,隐约能看见“镇尸”二字——是当年他师父亲手画的,如今却被什么东西啃出了个洞。
“师父,这磨坊邪乎得很。”大徒弟小海攥着桃木剑,他天生阴阳眼,此刻正盯着磨坊的窗棂,“里面飘着三团黑气,缠着血线,像被人用邪术捆着。”
二徒弟达初扛着捆糯米,他力气大,性子却憨,挠着头问:“师父,赵爷爷的地图上说磨坊有‘纺车缠魂’,是不是有妖精藏在纺车里?”
三徒弟啊秀最是心细,指着磨坊门槛上的血痕:“师父你看,这血痕是新的,像刚被拖过什么东西,边缘还留着指甲印。”她手里捧着个铜铃铛,是毛小方给的,据说能驱百邪。
毛小方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最后死死指向磨坊深处:“不是妖精,是僵尸。而且不止一具,被人用尸幡镇着,成了养煞的容器。”他往磨坊门里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地即燃,烧出串黑色的脚印,“走,进去会会那个藏在暗处的‘主人’。”
磨坊里弥漫着股尸臭,混着机油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墙角的纺车还在转,轮轴上缠着圈黑的红线,线的另一头拴着具女尸——穿着蓝布衫,头垂到地上,脚尖点着地面,随着纺车转动轻轻摇晃,正是十年前失踪的磨坊主女儿。
“是柳姑娘!”啊秀捂住嘴,铜铃铛突然急促作响,“她的脖子……被人钉了桃木钉!”
女尸的脖颈处果然插着根黑的桃木钉,钉尾缠着黄符,符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号,不是道家符咒,倒像某种诅咒。小海挥剑斩断红线,女尸突然停止摇晃,猛地抬头,眼窝深陷,嘴里淌着黑血,直挺挺地朝达初扑去。
“来得好!”达初早有准备,将糯米往女尸脸上一撒,女尸被烫得后退,皮肤滋滋冒烟。可她刚退到纺车旁,车轮突然喷出股黑气,钻进女尸七窍,她的指甲瞬间变得三寸长,泛着青黑的光。
“是尸气!”毛小方祭出桃木剑,剑穗铜钱叮当作响,“这女尸被人用纺车养着,车轮转一圈,尸气就重一分!啊秀,摇铃铛破邪音!”
阿秀立刻摇动铜铃,清脆的铃声穿透黑气,女尸动作明显迟缓。小海趁机绕到纺车后,挥剑劈向轮轴,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的手抓住脚踝——是具男尸,胸口插着半截镰刀,正是磨坊主,他的尸身被红线缠在车轴上,成了女尸的“养料”。
“师父小心!”达初举起扁担砸向男尸手背,扁担却被他死死咬住,木屑混着黑血往下掉。男尸喉咙里出“嗬嗬”的声响,另一只手抓向达初的脸,指甲缝里还嵌着磨盘的碎屑。
磨坊深处突然传来阴恻恻的笑:“毛小方,十年不见,你的徒弟倒是养得不错。”
阴影里走出个穿道袍的人,袍子上绣着颠倒的八卦,手里拿着面黑色的幡旗,幡面画着七具尸体,正是镇上失踪的七个人——此刻幡上的女尸图案,正随着磨坊女尸的动作扭动。
“是你,阴无常!”毛小方眼神一凛,十年前就是这妖道用邪术害死了磨坊主一家,被他师父打成重伤逃走,“你竟还敢回来!”
阴无常舔了舔嘴角的血:“当年你师父毁我肉身,今日我便用这七具‘血尸’炼出‘七煞幡’,让整个镇子为我陪葬!”他挥动尸幡,磨坊主夫妇的尸体突然暴涨,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虫,“先让你徒弟尝尝被尸虫啃噬的滋味!”
男尸张开嘴,喷出无数黑虫,直扑阿秀。啊秀虽害怕,却死死护住铜铃铛,突然想起毛小方教的口诀,咬破舌尖将血滴在铃上:“以血为引,百邪退散!”
铃声陡然拔高,黑虫在空中纷纷爆体,化作黑烟。小海趁机祭出符咒,黄符贴在女尸桃木钉上,符纸金光乍现,桃木钉“噗”地从后颈穿出,带出串黑血。女尸晃了晃,突然跪倒在地,眼里流出两行血泪,像是在道谢。
“不知好歹!”阴无常怒喝,尸幡上的男尸图案突然燃烧,磨坊主的尸体也跟着起火,化作团火球扑向达初。达初虽憨,却不笨,他将扁担插进磨盘缝隙,猛地一撬,磨盘“轰隆”滚向火球,将其死死压住,黑血从磨盘缝里渗出,很快凝成了冰。
“该轮到你了!”毛小方桃木剑直指阴无常,剑身上的红光与尸幡的黑气碰撞,出滋滋的声响,“十年前没除了你,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
阴无常挥动尸幡,幡上剩下的五具尸体图案同时亮起,磨坊的梁柱突然裂开,五具残缺的尸体从里面钻出,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却都被红线连在一起,组成个巨大的尸阵,将四人围在中间。
“小海断后,达初护中,啊秀用铃铛定魂!”毛小方一声令下,桃木剑化作道红光,率先冲向尸阵。小海紧随其后,剑招刁钻,专刺尸体关节;达初挥舞扁担,将靠近的尸体一一撞开;阿秀的铃声始终不停,让尸体无法凝聚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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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无常见状,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尸幡上:“七煞合一,噬魂!”
五具尸体突然爆开,化作无数黑丝,缠向毛小方四人。毛小方临危不乱,将桃木剑插在地上,掏出三张黄符,分别递给三个徒弟:“以剑为阵,以符为界,结‘三清镇煞阵’!”
三人立刻将符纸贴在剑穗、扁担、铃铛上,三件法器同时爆出金光,与地上的桃木剑连成三角形,黑丝撞上金光,像被烙铁烫过,纷纷缩回尸幡。
“不可能!”阴无常一脸难以置信,尸幡突然剧烈颤动,幡面上的尸体图案开始扭曲、消散——是磨坊主夫妇的魂魄在反抗,他们被阴无常控制十年,此刻终于借着金光挣脱束缚。
“就是现在!”毛小方纵身跃起,桃木剑脱手飞出,正中阴无常心口。阴无常出凄厉的惨叫,尸幡从手中滑落,落地的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幡上的邪符在火中化为灰烬。
磨坊的梁柱不再渗血,纺车慢慢停下,柳姑娘的尸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丝解脱的笑意。小海扶起脱力的达初,啊秀收起铜铃铛,现铃身上多了道浅浅的血痕,像朵绽放的花。
毛小方捡起烧剩的尸幡灰烬,撒进磨坊外的河里。河水不再浑浊,露出底下光滑的鹅卵石,阳光透过磨坊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师父,我们赢了?”达初挠着头问,脸上还沾着黑血。
毛小方看着三个徒弟,突然笑了:“是我们赢了。”他想起十年前师父临终前的话,“邪不胜正,从来不是因为法术高低,是因为人心底的那点光,永远比黑暗亮。”
啊秀突然指着磨坊角落,那里有个小小的木箱,里面装着七只平安牌,正是当年毛小方给失踪者做的,牌面都刻着同一个字——“安”。
夕阳西下时,四人将七具尸身安葬在槐树林,坟前各立了块木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小海说,他看见七道白光从坟里升起,朝着夕阳的方向飞去,像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磨坊的木轮重新转动起来,只是这次,它搅起的不再是黑血,是清澈的河水,映着天边的晚霞,红得像团燃烧的火。
安葬完七具尸身的第三夜,槐树林突然亮起盏绿灯。
那灯悬在半空,灯芯是团跳动的黑火,灯油泛着油腻的红光,像融化的尸蜡。毛小方带着三个徒弟赶到时,正看见绿灯下站着个穿道袍的影子,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顶端的蛇眼闪着幽光——是阴无常的师弟,尸油老道。
“毛道长,别来无恙。”尸油老道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灯,“家兄的‘七煞幡’虽毁,却留下这盏‘引魂灯’,能召来方圆十里的尸气。今夜,就让你师徒四人,尝尝被万尸啃噬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将灯油往地上一泼,油液落地即燃,烧出个黑红色的圆圈。圈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抓着圈沿往外爬,是被尸油引来的僵尸,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肚子裂开个大洞,五脏六腑拖在地上,在火光里泛着青灰的光。
“师父!这些僵尸被尸油泡过,糯米镇不住!”小海的阴阳眼突然刺痛,他看见每具僵尸的天灵盖上都贴着张黄符,符上用尸血画着“不灭”二字,“是邪术!他们被炼成了‘油尸’!”
达初抡起扁担砸向最近的僵尸,扁担刚碰到对方的胳膊,就被尸油粘住,那僵尸顺势抓住扁担往怀里拽,腐烂的手指抠进达初的皮肉里。“娘的!这玩意儿力气比我还大!”达初疼得怒吼,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僵尸的天灵盖——黄符被砸烂的瞬间,僵尸的动作顿了顿,眼里的红光却更盛。
阿秀摇动铜铃铛,铃声穿透尸臭,让靠近的僵尸动作迟缓。她突然现灯芯的黑火在跟着铃声晃动,灵机一动:“师父!这灯怕声音!”
毛小方早注意到这点,他掏出三张“裂音符”分给徒弟:“小海断后,达初护灯,啊秀跟我破阵!”他纵身跃过僵尸群,桃木剑直指尸油老道,“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能报仇?当年你师兄败在我师父手里,今日你也一样!”
尸油老道冷笑一声,挥舞蛇头拐杖,拐杖顶端的蛇嘴突然张开,喷出股黑雾。黑雾落在地上,化作十几只黑蛇,吐着信子缠向毛小方的脚踝。“毛小方,你可知这灯油是用什么炼的?”他阴恻恻地笑,“是你那三个宝贝徒弟的生辰八字,混着百具婴儿尸油熬的!他们越怕,这灯越亮,僵尸越凶!”
“放屁!”达初气得满脸通红,他猛地松开扁担,任由僵尸抓住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掏出火折子,将沾了尸油的衣袖点燃,“老子不怕!”火焰顺着尸油烧向僵尸,那僵尸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冒起黑烟,很快化作一滩黑油。
小海趁机用桃木剑劈开围攻的僵尸,剑刃划破僵尸的喉咙,喷出的不是血,是腥臭的油液。他的阴阳眼突然看见尸油老道身后的槐树上,缠着根黑线,线的另一头连着引魂灯的灯座——那才是灯的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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