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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断钟下的影碑（第2页）

最先现异常的是村西头的王婆。她凌晨去井边挑水，水桶刚放进井里，就看见井水映出的自己没有影子——不是被太阳遮了，是影子凭空消失了。王婆吓得摔了水桶，连滚带爬跑回村，逢人就说井里有“勾影鬼”，吓得全村人不敢靠近那口老井。

毛小方带着三人赶到时，井边已围了不少人，个个面色煞白。小海往井里扔了块石子，石子落水的瞬间，他突然“咦”了一声——自己映在水里的影子，竟缺了只胳膊，伤口处的轮廓和影碑上那道符纹的裂痕一模一样。

“影煞没除干净。”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往井沿一靠，剑穗的铃铛立刻狂响，“它把残魂藏在井水里，借水汽化形，专勾活人的影子补自身。”

阿秀的镜心碎片贴近井口，碎片里的景象让她倒吸冷气：井水深处，无数残缺的影子在沉浮，有的缺腿，有的少头，最底下缠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有个黑袍老者的轮廓，正张着嘴，贪婪地吞咽着周围的影子碎片——正是影碑里逃脱的影煞残魂。

“它在学人的样子拼影子！”阿秀的碎片边缘渗出细血，“再让它吞下去，等凑齐完整的影子，就能化成人形爬出来！”

达初的狐火往井里一甩，金红色的火焰在水面燃起圈火环，火光照亮井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抓痕里嵌着的指甲盖大小的影子，正拼命往井底缩。“这些是之前被勾走的影子残片，”他尾尖的毛竖了起来，“它在井壁上做了‘影巢’，把残片当储备粮！”

说话间，井里突然冒起气泡，泡里裹着个小小的人影，细看竟是周家村那个刚满月的婴儿，婴儿的影子在泡里哭着，四肢正被黑雾一点点扯碎。王婆当即就哭了：“那是我孙子！刚哄睡着，怎么连影子都被勾来了！”

小海的三清铃摇得震天响，铃声撞在水面上，激起层层白浪，泡里的婴儿影子似乎安定了些。“师父，我下去捞！”他攥紧法剑就要往下跳，却被毛小方拽住。

“影煞在水里比在陆地快十倍，你下去就是送影子。”毛小方剑指井口，剑刃的金光在水面铺开，“阿秀，用镜心定住婴儿影；达初，狐火封井口，别让它往上冒；小海，你去村东头的晒谷场，把所有镜子都搬来，越多越好！”

“搬镜子做什么？”小海不解。

“影煞怕光，更怕‘镜光’。”毛小方的剑尖在水面划出符纹，“镜子能照出它的真身，再用剑光引镜光入井，让它无所遁形！”

小海应声跑去。阿秀的镜心碎片悬在井口中央，碎片射出的金光像根线，牢牢系住婴儿的影子泡。达初的狐火在井口织成个火罩，火罩的影子投在水里，竟化作无数只火爪，死死按住那些想往上窜的影子残片。

毛小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斩妖神剑上，剑刃突然爆出刺眼的光，他持剑绕着井口疾走，剑尖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八卦阵，阵眼正对着井口。“影煞，三日前让你逃了残魂，今日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井里的黑雾突然翻涌，黑袍老者的轮廓猛地抬起头，没有脸的地方裂开道口子，出无声的咆哮，无数残缺的影子从水里跃出，撞在火罩上，出“滋滋”的响声，火罩竟被撞得凹下去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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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急了！”达初的狐火越烧越旺，尾巴在身后甩出残影，“小海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小海扛着摞铜镜冲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人人手里都举着镜子，有穿衣镜、铜镜，甚至还有姑娘的梳妆镜。“来了来了！全村的警子都在这儿了！”

“把镜子对准井口！”毛小方大喝一声，剑指天空，“午时已到，借日精之力，破煞！”

村民们立刻将镜子转向井口，正午的阳光经镜面反射，汇成无数道光柱，齐刷刷射向井里。阿秀的镜心碎片顺势将金光导入，光柱瞬间在井底炸开，黑雾出凄厉的尖叫，黑袍老者的轮廓在光柱中寸寸碎裂，那些残缺的影子像是挣脱了束缚，纷纷往光柱外飘，有的飘向晒谷场，有的钻进村民脚下——那是它们原本的主人。

婴儿的影子泡在光柱中渐渐舒展，四肢重新拼合，化作道白光，飞回周家村的方向。王婆看着那道白光，抹着眼泪笑了：“回来了，回来了……”

黑雾彻底消散时，井壁的抓痕里渗出黑血，滴在水里，竟开出朵朵白色的花，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影子，像星星落在水面。毛小方用剑挑起朵白花，花一碰空气就化作轻烟，只留下片透明的花瓣，花瓣上印着个模糊的笑脸，像是那些被解救的影子在道谢。

“这井不能留了。”毛小方看着井底，“影煞的残魂渗进了井脉，再用下去会出事。”

村民们纷纷点头，找来石块泥土，七手八脚把井填了。填到一半时，小海突然喊了声“等等”，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是片晒干的蒲公英，是之前在祠堂外摘的。“把这个埋进去吧，”他挠挠头，“我娘说蒲公英能带走晦气。”

蒲公英被埋进井里的瞬间，填井的泥土突然冒出点点金光，像是无数细小的萤火虫在飞。达初凑过去闻了闻，惊喜道：“是阳气！这井脉被影煞污了这么久，居然还有阳气没散尽！”

毛小方望着那片金光，突然笑道：“你看，再深的黑暗里，也藏着光呢。”

填完井，村民们非要留他们吃晚饭。饭桌上，王婆给婴儿喂着奶，婴儿的小手抓着自己的影子，咯咯笑着，影子在灯光下活泼地晃来晃去，再没有一丝残缺。小海喝着米酒，给大家讲影碑里的怪事，达初抢着说自己的狐火多厉害，阿秀的镜心碎片在桌上转着圈，映出满桌的笑脸。

毛小方看着这一切，端起酒杯抿了口。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旁边，是三个徒弟的影子，紧紧挨着，像棵长出三枝新枝的老树。

他忽然明白，所谓斩妖除魔，从来不是为了消灭什么，而是为了守护这些影子——守护它们在灯光下的晃动，在阳光下的舒展，守护每个普通人身边，那些平凡却温暖的影踪。

夜色渐深，周家村的灯一盏盏灭了，只有祠堂方向还亮着灯。那是村民们在给影碑上的符纹添香油，灯光下，碑上的草芽又长高了些，影子投在地上，像在轻轻摇晃，仿佛在说：晚安啊，这个有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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