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让一下啊,我们要在这里开礼花……”
“嘭!”
“嘭!”
“嘭!”
一连接着六声,充满彩带的礼花从天桥缤纷撒下。
太阳光被更高的天桥遮一半,陈我愿还没来得及换位置,一瞬间彩丝纷纷扬扬地落,照得他身上光影分明。
于是他突然就想啊。
是的,他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回到他爹规划的正轨里去。
——原来不经意间,你看似漫长的少年岁月,已然时不我待。
陈我愿在千百人拥挤的海潮里离开陈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几下。他稍微放慢速度,倚在校外香樟树上,拉低了帽檐,还是林迈的消息。
“中午了,我在陈中对面美食街,就那个仿古建筑,挂着一排排灯笼的火锅店,预定了包厢,我请你吃饭。”
陈我愿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着陆陆续续背书包出来的高中生,有些犹豫,仔细想想,林迈对他这麽坦诚,那算了去吧。
他放下手机,刚好听见身後校门传来人声。
“江别川,你这麽着急回家干嘛,我们演出这麽成功,一起出去吃个饭怎麽了?”为首的苏海悠非常大方邀请,还穿着靓丽的裙子。她头发盘了一半,方才跳舞跟江别川一个色系。
江别川还没有跟这麽多同学一起吃饭的经历,抓着书包又局促又快速直接拒绝:“不行我没钱。”
苏海悠擡下巴,抱臂:“没事啊,让周帆请客。”
周帆狗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翻个超级无敌巨大白眼,忍了:
“对,我请,请得起!我请得起!”
然後半个舞蹈社的男生都强拉硬拽着江同学,笑嘻嘻一起找饭店去了。
陈我愿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背影,垂眸,低头,踩了踩自己脚下黑色的影子。
“——陈大少爷,终于来了。”
又几月不见,林迈现在有种春风得意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是迥然不同的气质。
“想吃什麽你自己点吧,我请啊。”林迈说话还是那副样子,由于抽烟,嘴边像豁了个口。
陈我愿不跟他客气了,看下菜单,真就随便点。火锅店上菜快,服务员挨个进包厢端盘子,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
陈我愿:“所以你什麽情况……高考不考了?”
林迈:“对啊。人家高考我当爹。帅不帅?”
陈我愿脱掉外套,远离火锅溢水烟的方向:“呵呵。我看人家姑娘挺可怜的。”
“什麽,你说我那位大小姐啊?”林迈一边笑,一边也撸起袖子,明晃晃地给人看自己胳膊,入眼一片淤青交错,“那小娘们儿可真是下手狠,带着孩子还拿鞭子抽我,当时那边说是智力障碍……我跟她这麽久了,原来她脑子一点毛病都没有。”
“那怎麽回事?”陈我愿惊诧。
林迈低声笑:“可诡异了。我就说那天晚上怎麽可能怀孕,原来她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具体的事情她才不乐意告诉我,八成又是什麽公司利益和她自己感情幸福矛盾冲突,拿我来当个玩意儿或者挡箭牌而已。”
“那孩子生下来是怎麽办……”陈我愿喝了口柠檬水压压惊,不解。
林迈:“不知道啊,反正轮不到我掏钱养。要是长得可爱点儿,喊我声爹我也乐意答应。”
看人没烦恼的样子,陈我愿点点头,又想起一茬:“那你跟莫宁说了吗?”
林迈喝了酒,往後仰,满不在意:“我跟他说干什麽?找抽啊……找抽没找够,还是看人脸子没看够?”
陈我愿吃几片牛肉,感觉自己好久没放开来吃顿饭了。不过他的确很好奇他俩到底什麽情况啊,于是间歇着喝几口水,还是硬头皮问了。
“喂,你觉着……莫宁有没有可能喜欢你?”
“什麽?”林迈剜一口甜点,像耳朵听岔了。
于是陈我愿重复,又换了个角度:“我说你在外边乱搞,就全都是搞着玩儿呗?”
林迈思绪翩飞,擡头一笑:“能随随便便跟我搞的也不是什麽好人,你甭可怜我们任何一个。仔细回想从前,最怀念的日子,还是我跟人一起翘课去看话剧的时候。”
“你知道啊,恒京大剧院常常有国外的艺术团来表演,莫宁最喜欢西洋玩意儿,刚好我也爱看歌剧,那时候我们俩背着书包翻过七十二道墙关,再搞点儿下流手段迷晕保安,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