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心里还捏着冰镇的矿泉水,想着等沈未跑完三千米,她要勇敢地送给他,哪怕不能做第一个送的。
但她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让她窒息,空气都变得无比稀薄。
初夏看着不远处的沈未,他没有回头,还在跟孟际遇聊天,脸上露出笑。
阳光下,十八岁的少年,美好得像不落的朝阳。
那么青春,那么朝气蓬勃,那么令人心动。
只是,她看不了,她要走了。
*
初夏不喜欢跑步,也不擅长跑步,但这次她是跑着去卫生间的。
镜子前的她,满头大汗,
热的、凉的,混在一起,后背也湿了一片。
她剧烈地喘着气,后面有几个女生朝她看过来,好像在说着什么,能入耳的只有“穿连裤袜的妖怪”。
她找了个隔间,靠在门后,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不想看,不想听,想关闭这个世界,想活在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外面的声音消失后,狂跳的心脏平息后,初夏才松开手、睁开眼,眼前映出碎掉一块的瓷砖墙面,模模糊糊的。
冷汗挂在她的眼睫上,她抬手轻轻擦去,继而低头,看到自己藏蓝色的百褶裙,百褶裙下面是上学时每天都穿的肉色连裤袜。
比较厚的那种肉色连裤袜,厚到看不见,连裤袜下的痕迹。
她撩开百褶裙,手放在连裤袜的腰头,停顿了半晌才慢慢地褪下。
别人艳羡的她那双又细又直的双腿,很白。
但这片白上,遍布圆点,新旧混杂,如同一张白纸上被戳了无数的洞。
这些伤痕,初夏每天都会看见,本以为习以为常,本以为没有什么。
只要藏起来,只要没人看见,就不会被人当作异类。
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不由她定,流言蜚语会像病毒般,四处流窜。
她忽然觉得这些伤痕好丑陋、好恶心,想把它们统统抠掉。
她用手指掐上去,在每个伤痕上都掐出红印,几乎要冒血了才停止。
再看时,双腿除了深浅不一的深咖色伤痕,还遍布红色印记,有的地方红得要滴血。
疼吗?
她不知道,但她看着觉得好恶心、好难看。
谁看了,都会被吓跑吧。
她看得一阵反胃,却忽然苦笑了,越苦笑胃里越难受,直到那股恶心上涌到喉咙时,她才不得不蹲下来,把早上吃的全吐了,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吐出胃酸。
喉咙有些疼,嘴巴里沾着酸酸的粘液,眼睛里、脸上全是泪水。
如果谁看到现在的她,不仅会说她是“穿连裤袜的妖怪”,还会说她是“穿连裤袜的恶心人的妖怪”吧。
她把眼泪擦干才出了卫生间,头埋得很低,真恨不得把头发放下来,盖住脸,盖住她的狼狈。
她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地洗脸、洗嘴巴、漱口。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冲刷掉所有的丑陋、狼狈与不堪。
冲了一遍又一遍后,初夏才拿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水珠。
出卫生间时,撞到了一个女生,垂着头的她连忙说“对不起”,却听到女生说:“你怎么走路的!”
语气很冲。
如果她抬头的话,会看到女生嫌弃的眼神,还拍了拍身上的校服,好像碰了她,如同染了瘟疫。
“没听到吗,她已经跟你说了对不起。”又有女生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初夏抬头,看到身前站着的是她的同桌林朝朝,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
“谁碰到怪胎谁倒霉。”女生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林朝朝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迈上前就要跟她理论,却被初夏拉住:“朝朝,算了,我们走吧。”
两人往教室走去,林朝朝一路话就没停过,比这个月跟她说过的话都要多,来来回回的意思主要是,你不要当软柿子,当惯了软柿子,会被人捏、被人欺负。
初夏一直低着头、一直点着头,像乖乖被训的小孩。
“你啊,夏夏,就是太乖了!”林朝朝把她拉到教室,看她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初夏摇摇头,她的心还很堵。
“穿连裤袜的妖怪”是什么时候传开的?现在是人尽皆知了吗?
“朝朝,”初夏抬头看林朝朝,声音很哑,眼睛红红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林朝朝拿纸帮她擦了擦眼角下方的水珠。
初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裤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