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原来是他
五月底的南城已经入夏,连风都是热的。
写着“总经理办公室”的房间并不透风,好在还算宽敞,坐在里面也不算太闷。桌子後面的男人没开空调,只是将衬衣袖子向上卷起,露出稍显瘦削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击在键盘上,机械般地输出一行行文字。
几分钟後,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出一秒,大门被一股蛮力推开了——
“小舅,中了!敏行中了!”
薛灿跑的急,额角渗出细汗来,她今年大学毕业,被自己亲妈塞到这家营销创意公司做总经理助理,理由相当纯粹,因为堂堂总经理就是她的小舅。
凭借着这层比番茄汁还要浓稠的血缘关系,薛灿向来不畏惧总经理的威严,把笔记本电脑“咣叽”一下怼到男人面前,“小舅——”
看到男人的神色後才稍稍收敛三分,“黔总,我们中了哎!敏行在华东区的全年营销案,你看,你快看看嘛!”
桌後的男人眼皮都没擡,“中了就中了,挺好。”
“不是,敏行——”薛灿看起来很激动,“现在国内风头最盛的新能源车企,其母公司总市值超五千亿!这麽牛逼的公司竟然是家族企业,敏行的生意握在他们二公子手里,诶这二公子叫什麽来着,我明明做过背调的,叫,叫……”
桌後的男人终于擡起头,露出一张不带血色的脸,虽然苍白,但却有种勾人的美,这张过分精致的脸上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绮靡,让人忍不住地被他吸引过去。
薛灿捶胸顿足,“小舅,你和我妈明明是同一个爸妈生的,为什麽只有你继承了姥姥姥爷的全部优点,而拥有如此美貌的你竟然是个工作狂,这真是内娱的一大损失!”
“薛灿。”黔司年的手从键盘上移开,轻轻叩击桌面,“你刚才说,什麽背调?”
“对了,背调!”後者立马换了副口吻——
“江湖传闻,这位二公子是卡内基梅隆大学MHCI高材生,毕业後回国进入父辈公司,一手建立了新能源项目部,仅用四年时间,就令一个传统车企的市值翻了三倍不止,一跃成为国内汽车品牌的老大……哎,人家到现在也才不到三十岁,小舅,比你还小三岁呢。”
薛灿说着说着又跑偏了,被黔司年瞪了一眼,才重新回到正题上,“……敏行汽车自去年上半年问市後蝉联Q3丶Q4销量榜首,上月华东大区公开招标,是馀昧馀经理带人攒的案子,本来心里是没底的,结果竟让咱们中了!”
黔司年默默向後靠到了椅背上,面色不改,心跳却陡然提速,快得像要跳出来。
竞标一事他是知道的,馀昧同他提起过,那时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刻意装作不在意。他甚至期待着,不要中标。
“小舅,咱们公司虽说有些名气,但从来没有服务过车企,敏行怎麽就选中了咱们呢?”
薛灿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开敏行官网,扫了一眼又开始滔滔不绝,“找到了找到了,二公子叫江凌,挺普通的名字嘛,这二公子……咦?是长发哎。”
哗啦。
黔司年好像被人摁进了哈利波特的冥想盆里,被迫去看那些被他藏在心底丶不愿提起的回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漫上头疼,他下意识用手掌撑住桌面,却抵不住回忆像潮水般袭来。
江凌。
在黔司年不知道江凌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这个人只是个在酒吧打工的穷学生,还不知廉耻地将人领回家里。俩人从炮友发展成情侣,黔司年会在江凌索取时紧紧揪着他的发梢,颤着声音说道:“留长发吧,江凌,把头发留长,留给我看。”
“长发”是黔司年不为人知的性癖之一。
那时的江凌很会讨价还价,不去剪发的条件是把黔司年摁在床上一整天。有时候他们就是单纯地躺在床上,谈未来谈人生谈不着边际的理想,大部分时间都是黔司年在说,江凌则是沉默地倾听者。
善于隐藏,懂得附和,表明上把你高高捧起,暗地里却想好了退路。
阴险,狡诈——黔司年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他入行便是国际顶级4A,先後斩获几个营销类大奖,後来自己创立了这家营销创意公司,自诩阅人无数,独独没有看透江凌。
精虫上脑的那一年,黔司年为了能多陪陪江凌放弃了好几个大案,导致他创业之後一直不温不火,甚至被甲方和竞争对手扣上“清高”的帽子。也正是那一年,黔司年对江凌说:“跟我回家见父母吧,之後我们可以去国外领证,真正意义上在一起。”
这无异于求婚。
他说完之後,江凌看着他,未着寸缕的上半身抓痕清晰可见,腹肌上还有凉透了的凝固的蜡油。
江凌没有答应。
第二天江凌消失了——字面意义上的“消失”,屋子里还有江凌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他只给黔司年留下了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