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轻然来不及阻止:“等下,非第一家弟子无法唤醒——”
然後她的嘴张成了鹅蛋一般大。
书卷展平,谢弥书提起墨笔,往上一点。
墨水迅速晕开,书卷中长出一截桃枝,碰上墨点後迅速生长,嫩芽发出,点点浅绿缀在枝上,尔後不过眨眼,繁密旺盛的绿叶便遍布桃枝每个分叉。
第一轻然喃喃:“乖乖,它不是一截枯枝麽?我从未见过它长出叶子。”
谢弥书并没有为她解答疑惑的意思。
他仍埋头写着什麽:“它们极其挑食,要弄清爱吃什麽,自然要从源头上找。”
辞凤阙打量着他。
片刻後他收起笔:“走吧,看看这些莲花喜欢什麽口味。”
说罢,书卷被“啪”地合上,天地再次变换。
*
一片桃叶飘落在地。
叶片遽然旋转变大,辞凤阙从中走出。
在他身後,第一轻然质问谢弥书为何能唤醒第一家的桃枝,而谢弥书拐弯抹角地同她打着太极,十几句话尽是废话,似乎是觉得这般逗弄很有意思。
桃叶坠落处,是一座破败的阁楼。
一位仆从打扮的中年男子推门走出来,脸上神色十分凝重,他在门前徘徊许久,才合上那两扇破落木门,径直从辞凤阙三人中间穿过。
辞凤阙擡手,发觉自己是幻影状态,并无实体。
他趁着片刻空隙,将门後光景一览无馀:
屋内跪满了孩子,最小不过四五岁,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超过十五,他们皆面无表情地垂头,金色的缚灵索捆绑上身,夺魂鈎穿透琵琶骨,一个紧挨着一个,共同向高堂上朝拜。
那方向上,挂了幅巨大的画像,长明烛火供奉着。
以辞凤阙的神识竟无法看清画像之人的面容,只能看见她炽烈如火的衣摆,赤脚行走在一柄刀锋之上,手捧莲花,如同普渡衆生的菩萨。
谢弥书以一句“待你化神便能明白”结束同第一轻然的争论,走到他身边,说起正事。
他指向屋内一角,那里有位落单的少年:“看到了麽?”
与他人不同,他身上并无缚灵索,取而代之的是深绿色的莲枝,莲枝上生出无数尖刺,深深扎进他的皮肉中,被他的血染红。少年恍若未察,反倒挺直脊背,仰着头,直直凝视那幅画像,不知在想些什麽。
辞凤阙走进了些,看清他污渍下掩盖的真容。
谢弥书抱臂在旁:“他是姬无常。”
辞凤阙眸光微动:“我们在姬无常的记忆中?”
谢弥书点头:“勉强算是吧,我借莲池中那六分元神,重现了姬无常的过往,不过仅有六分之一,我也说不清这段记忆会在何时停止,小心些。”
辞凤阙略加思索:“你方才说要弄清离开莲池所需的欲念,带我们来到这里。我可以理解为,欲念便是这段记忆中,姬无常最想要的东西麽?”
“聪明,”谢弥书敲了个响指,“说到底,无论变化为何种形态,华清莲狱的核心只有姬无常罢了,他即因果,他即一切。”
辞凤阙起身:“我有些好奇你进入华清莲狱的目的了。”
谢弥书打哈哈:“不是害你们,放心。”
身前的姬无常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至极,扑通倒在地上。
阁楼里的孩子们纷纷转头,一双双麻木的眼看过来,却无一人想要施以援手,很快又收回去。
之前的仆从很快去而复返,领着几个望上去德高望重的长老,再次推开阁楼破落大门。
长老们掠过姬无常,踩着垂在地面,七零八落的缚灵索,从孩子们中间穿过,走到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