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落花终于在弄茶茶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碎裂,心情极好:“你们在外界留下的那把钥匙是假的吧?真正能够打开神墓的钥匙一直在鬼域之中,被你们极小心地呵护着,一直守了十八年。”
刚刚成型的符文被她灵力一冲而散,弄茶茶摇动肩膀,欲要从时停之中挣脱出来。
“没用的。”姬落花轻拈一朵落花送到她眼前,花瓣旋转,令人心悸的杀意伴随轰鸣剑气直冲面门。
“一个鬼族,怎麽杀得死神族呢?”她降下对弱者的叹息。
在弄茶茶的反抗中,她道:“便让你活着看到鬼域被我毁去罢。”
*
辞凤阙一路琢磨着姬落花说的那番话,路过灵桥时,本欲回到禁闭室的脚步忽地一转,朝神墓飞去。
神墓大门依然静静矗立。湖光漾动,门环上的白纱带也映上波纹,在风中轻轻拂动。
这座鬼族日日守护的门上并无锁孔,需要哪门子钥匙。辞凤阙在心中嘀咕,试着推了一把,如他所料,纹丝不动。
辞凤阙退後几步,仰头看着这扇大门。
就算天道有了钥匙能够打开大门,但他不知鬼域所在,始终无济于事。想到此处,辞凤阙便松了口气,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後。
风将他袖袍吹乱,同时也吹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辞凤阙抽动鼻尖,莫名生出股厌恶。
他刚欲查探香味源头,身後空间忽然波动。
辞凤阙回头,辞空山不发一言地从虚空中走出,揪起他的衣领:“随我走。”
“等等等,放我下来!”辞凤阙挣扎,“辞空山,我已经十八了,能别揪领子麽?
辞空山只看他一眼。
他紧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辞凤阙很少看到他脸上如此凝重的表情,再傻也该反应过来:“出了什麽事?”
辞空山震开他的袖子,无数黄符飘出,辞空山精准地拿出其中一张。辞凤阙努力偏头,利用馀光隐约认出那是方才他施下屏蔽结界的符纸。
辞空山看也未看,将它撕得粉碎。
“欸,你别——”辞凤阙愣住了。
那张符纸化为碎屑之後,其中竟然飘出一朵小巧的五瓣墨莲,与他在姬落花眼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是何时……”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
“随我走,你不能留在此处。”辞空山又重复一遍。
淡淡香气从那墨莲之中溢出,辞凤阙方才闻到的香味,源头便是这朵墨莲。那鬼魅般的幽香竟如影随形地附在辞凤阙身上,香味愈来愈浓烈,辞凤阙不得不掩住口鼻才能好受一些:“这是什麽?”
辞空山紧抿着唇,几乎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不断撕裂空间,踏入,又迈出,上一道虚空裂缝尚未来得及合上,他便走入下一道。在辞凤阙的视野里,几次呼吸後便看不见那扇顶天立地的神墓大门。
脚下所过之处,无数鬼族朝那扇大门飞去,与他们行在相反的道路上。碧蓝如洗的天蒙上云层雾幔,阴沉天色照彻魂湖,绵延千里的湖面蒙上一层幽灰的布。
“发生什麽了?”不安的预感让辞凤阙的声音带上几分轻微的颤抖。
辞空山终于舍得开口:“神墓大门要开了。”
他咬咬牙,眼中露出狠色,以手为刃割开天地,苍穹尽处,裂开一道横跨百里的淡红裂缝。
辞凤阙的後颈上滴落一滴温热液体。
他擡头,辞空山竟已七窍流血,血痕流淌,将那张熟悉的脸分割得陌生。
“辞空山,你停下!”辞凤阙意识到什麽,辞空山竟在燃烧本源打开虚空,想要下一次离开虚空时相隔的距离设在万里之外。
然而辞空山恍若未闻,那道裂缝越扩越大,几乎要撑开天地之时,辞空山使尽全力,将辞凤阙扔进那道裂缝中。
辞凤阙的境界尚且无法摆脱虚空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裂缝缓缓闭合。
辞空山冷眼看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回来。”
在虚空完全将辞凤阙吞噬时,辞凤阙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带着渺远又古老的气息,如同要撼动灵魂一般,随着这道响声,整个天地都在抖动,魂湖水不安地卷起波涛,越来越多他熟悉的鬼族向神墓大门飞去,家附近的阿婆,总是送他符纸的老板,教过自己修炼的老头,辞空山,阿容……没有一个人看向他,头也不回地向神墓靠近。
不要。
为何不看我?
你们要去那里做什麽?
幽香如附骨之疽,再次笼罩住辞凤阙,他不得不痛苦地攥住胸口,手徒劳地抓住裂缝口。
一朵落花飘然而至。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辞凤阙耳边响起:“睁开眼,辞凤阙。”
辞凤阙想要挥走这道声音。
“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何要去到神墓麽?”
辞凤阙顿住,几近咆哮:“说!”
“因为你把大门打开了啊,”姬落花从花瓣里走出,笑意盈盈,“辞凤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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