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
汪丛云做完晨练後没有去买菜,而是径直回了家,冲个凉,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警局的家属小区建得太早,没有停车场,停车都只能抢临街的公共车位。汪丛云上了车,却发现怎麽也点不着火。
忽然,她一拍脑袋:“坏了,上星期停车忘关大灯了!”
想了一会儿,汪丛云给唐诗筠打了个电话:“小唐,你今天要用车吗?”
…
几分钟後,数十公里外一辆毫不起眼的小车里,接到通报的崔博眉头紧皱:“汪丛云没开自己的车。”
驾驶座上,苏安静抓着方向盘,眼神慌乱:“怎,怎麽会这样,那咱们之前设计的,利用山路长下坡使她汽车刹车片断裂,刹车失灵坠海的计划就完全不能用了。”
倪青的眼皮跳了一下,只思考了极短的时间:“准备上备用计划吧。”
她看向苏安静:“带上孩子,跟我走。”
“你别去。”她对崔博道,“孤儿寡母的才足够可怜。”
…
二十分钟後。汪丛云接到了一个电话。
“……”
“佩姑姑,我还在开车,嗯,马上上山路了。”
“……”
“好,我会注意的。”
“……”
“是啊,疗养院里的叔叔伯伯都是看着莲姑姑长大的,她从小就从他们那里听了很多战争年代的故事。我想,莲姑姑若还在,一定也很乐意帮我们。”
“……”
“怎麽会呢,莲姑姑是爷爷的老来女,从小宠着长大的,过了这麽多年,其实大家心里早就承认你们了,就是观念一时转不过来,碍于面子才不明说。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在祖坟里给你和莲姑姑辟一块合葬墓不是。”
“……”
“行,莲姑姑小时候的照片是吧,我让我妈在我爸的遗物里找找,寄到C市来。”
“……”
“嗯嗯,放心,小事儿,下回来我家吃饭哈,你在C市住久了,很久没尝过H市的家乡菜了吧。”
放下电话,汪丛云轻笑了一下,双手重新握紧方向盘,车辆向左转弯,驶上那条向上蜿蜒的盘山公路。
…
黑车在林间与海岸穿行,拐过一个弯,远远的便见到两个人站在路边,对她招手。
汪丛云靠边停车,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走上前,敲敲车窗:“汪局长,好巧。”
汪丛云半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你是……叫倪青,对吧?”
“嗯。”倪青点头,用略带恳求的神情说出准备好的说辞,“我跟我表姐还有小侄女出来玩,结果车胎爆了,我俩电话还都没电,您看方不方便搭我们一程,去山下找人帮忙?”
“这样啊。”汪丛云移动目光,看向倪青身後抱着熟睡的孩子,不停拨弄鬓边的头发,显得有些紧张的苏安静。
她很快把目光挪开,转到车後,提议道:“我这车上有备用胎和千斤顶,帮你们换了吧。”
倪青睫毛一颤,心下一沉,面上则现出局促:“哎呀,这太不好意思了。”
汪丛云爽朗一笑,打开车门:“没事——”
咔哒。
颈椎错位声在监听器里格外可怖,不带半分犹豫的出手使人联想到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捕猎。潜伏于暗处,不动声色地接近目标,然後,一击必中。
紧随其後的重物倒地声是一种成功信号,如同定心剂,一定程度上抚平了牙酸,崔博摘下一边耳机,揉揉僵硬的脸颊,长舒一口气。
“死了?”他问。
“嗯。”倪青的回答也如她的动作般毫不拖泥带水。一扫平常随性,只有对生命流逝全然的漠视。只一个音节,便冻到了骨子里。
耳机里传来窸窣的摩擦声,车门开啓又合上,是尸体被运回了车上。
苏安静带着孩子躲到远处,倪青则坐上驾驶座,几次加速急刹熟练地僞造出刹车痕迹後,再将车对准自己来时乘坐的小车的方向,在加速中打开车门跳出车外。
车辆在惯性下向外猛冲,倪青轻巧翻滚至路边,两车在她身後相撞,撞开护栏,双双坠下悬崖。一切都精准地沿着计划进行。
零件碎了满地,两辆车的残骸翻滚着落入无垠大海,连同一切罪恶被波涛吞没。
山海交汇处,风格外凛冽。倪青站在道路边缘,眺望极远处的朦胧天际。
“任务完成。”她冷淡对通话那头道,“到约定地方接应我们。”
石子滚落,天色骤阴,是一场大雨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