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颜,”她往前一扑,紧紧搂住言颜的脖子,热忱地念着她的名字,让自己的身躯与她完全贴合,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也揉进这个人的体内,“我爱死你了。”
…
十几分钟後,两人再度来到了浴室,只不过这次,她们的姿势发生了反转。
“啊……疼。”言颜的手指甫一碰上蓝映月的伤处,她的身体就骤然一抖,生理性的泪登时流了出来。
言颜忙挪开手,凝胶状的伤药顶在指尖,不知该不该继续。
蓝映月不愿叫她为难,吸了吸鼻子,主动恢复了方才的姿势:“没关系,来吧。”
言颜掐紧大腿,给自己鼓足勇气方敢再试。
言颜的手法很专业,但上药绝不可能不疼,听着蓝映月努力压抑的抽气声,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的手指不因心疼而颤抖。
“言颜。”一面涂完,蓝映月翻过身,突然唤她。
“嗯?”言颜应了一声。
“你为什麽会做杀手?”蓝映月感知着她的手在自己背上的滑动,问道。
言颜的手指停了一瞬,接着又泰然地恢复了涂抹,淡淡道:“七岁那年,我家发生了一起火灾。我的父母丧命,我昏迷在火场,後来被人从现场带出,送到了组织培养杀手的基地。”
“疼吗?”蓝映月转了头,目光恰好擦过她的脸颊,那些凹凸不平的陈旧烧伤。
言颜的眼眸垂着,看不出情绪:“早些年很疼。那时年纪小,总忍不住去挠,越挠越坏,到了夏天,还会整片溃烂。”
“基地里的孩子心都狠,我这样的,正适合做他们霸凌的对象。教官们不会管这些,我一度被欺负得很惨,直到後来我变强了,打得过那些人了,我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蓝映月想象着她描述的场景,鼻子不由一酸。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过多少磨难和挣扎,才能像言颜一样,把曾经的痛苦如此淡薄地说出呢?
言颜自己反倒浅笑,用没沾药膏的手揉了下蓝映月的头发:“对我而言,不算坏事。因为伤疤,我的易容学得很快,为了变强,我的各项成绩也很优秀,而且它拉高了我的疼痛阈值,对训练和任务都很有利。”
言颜的本意是宽解蓝映月,显然,蓝映月并不这麽觉着。
蓝映月用了相当时间在自身伤口的疼痛和心中对言颜的怜惜之间维持平衡,搜肠刮肚地寻找相对轻松的接话:“我小时候被热油烫伤过大腿,也和你一样,总想去挠。後来被我姐姐发现了,我挠一次,她打我手心一次,渐渐我就忍得住了,伤口恢复得很快。”
言颜涂完了最後一条伤口,擦掉手中药膏,伸手去拿台上的纱布,顺便亲了下蓝映月的脸颊:“你姐姐对你很好。”
提及蓝晓枫,蓝映月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不由露出笑容:“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姐姐。”
纱布覆盖,带来不一样的痛感。蓝映月皱眉忍耐,为转移注意力又道:“奇怪,明明我姐姐已经走了那麽多年了,我总是觉得她才离开我不久。”
“是好事。”言颜道,“说明你仍然爱她。”
她利落地包扎好蓝映月的伤口,却迟迟没有松开攥着绷带的手,眼珠迟钝地滚动半圈,怅然道:“我已经……记不起我父母的名字和样貌了。”
“怎麽会?”蓝映月脱口而出,“以你的记性不应该……”
在言颜压抑到近乎麻木的神色中,蓝映月的话戛然而止。
以言颜的记性,她不会如此健忘。可为什麽能清楚记住火灾和幼年训练经历的她会忘掉自己的父母呢?
答案不必明说了。
当一个孩子被培养成杀手,亲情永远是最先要舍弃的东西。
她坐到言颜身边,像姐姐从前安慰自己一样,把言颜搂进怀里。
“都过去了。”她轻拍言颜的背,声音柔缓,“你已经长大了,没有人能像小时候那样折磨你了。”
言颜的脸颊贴着蓝映月的颈窝,她聆听着蓝映月的心跳,阖上眼:“有时候,我情愿自己不要长大。就死在那场大火里,和我父母死在一起,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
蓝映月的肩抖了一下,接着,更加有力地抱住了言颜。
言颜嗅闻着蓝映月身上伤药的味道,因为混杂了蓝映月的体香,和从前涂抹在自己身上时不尽相同。
蓝映月的气味,总能抚平言颜的心。
她的手轻抚着蓝映月的长发,从鼻尖呼出的暖气吹起了蓝映月的几缕发丝:“一直以来,我都不敢去回忆,不敢去细想,我怕那样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不仅关乎我自己,可能还会牵扯到更多人。”
“关于过去,我有很多猜测,但没有一句可以说出口。我只能逼自己忘掉,让自己继续做‘Y’,组织的杀手,他的亲信。”
她彷徨着,踌躇着,话语在内心滚动了无数个日月,终于在这个瞬间脱口而出:“可是映月,忘记,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