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组织,或者说“先生”给Y派发的任务时间在五天前,而暴雨夜,是她第一次擅自行动。
五天前的任务中,她成功杀死了目标,却在撤离时不慎落入圈套,以左手臂中枪为代价逃脱围捕。
因为那次意外,“先生”亲自到她的公寓拜访,见她手臂活动不便,连水杯都端不稳,脸色很是难看。遂特批了她一个月的假期,嘱咐她好好养伤。
言颜不愿思考“先生”的安抚中掺杂着多少算计与试探,至少他做得很到位,而自己,也愿意陪他演上一出君臣和乐的戏码。
晚上九点,夜色深沉,言颜躺在床上,空调风吹得脑袋突突地疼。大约是伤口感染了,有些发烧。
她喝尽床头的凉水,起身下床,开窗。热气渐消,风吹拂楼底的树木,送来草叶的涩气。
不需要垫脚,手臂一撑,她便坐到了窗台边缘。
脚下悬空,五层楼的高度在她看来并不可怕,只是楼下几层都亮着灯,要精确计算几个不被发现的落点。
她先站在自己这层的玻璃窗外,踩着仅有一掌宽的窗沿走到空调外机的平台。
热风吹干了脸皮,阻滞了呼吸,她转身朝外,径直跳下。
双手抓紧三楼外墙的排水管道,整个人吊挂着,全靠手指的握力维持。伤口传来肌肉撕裂的响动,血浸染绷带,整片皮肤也变得温热。
窗户就在不远处的转角,言颜将自己拉近墙面,蜘蛛一样贴在上面,挂着往里挪了一段,终于碰到了垂直的管道。
她用双腿夹住管道,顺着管道向下滑了一段,很快抵达了地面。
言颜随手抓了几片叶子抹掉手里的脏污,活动一下手臂,收获一阵钻心的疼痛。
言颜是左撇子,如今这个状况,别说拿枪了,就是筷子都未必抓得稳。
“先生”来看她时,真情实感地痛骂了一阵打伤她的敌人——最趁手的一把刀意外豁了口,自然是要气恼的。
不过……
午夜十二点,冷风陡然吹起,穿过连廊镂空栏杆,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片枯叶,落到男人脚边。
他随意踢开叶片,挂在腰间的钥匙叮当响了一片,不久,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咔哒声。
身後忽然凉飕飕的,男人缩起脖子,转身回望,只见到空荡荡黑漆漆的走廊。
“奇怪。”他喃喃道,压下把手,打开大门——
“唔!”男人的惊呼只发出一个音节,如鬼魂一般的影子从天而降,扼住他的咽喉,锁住他的关节,带着他闪进屋内。
卡啦。大门轻轻合上,又一阵风卷走枯叶,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男人的身上带着酒气,并不重,足够维持清醒,却不足以使他明白眼前的不速之客的身份。
寒凉的刀剑抵在脖颈处,他浑身抽搐一样抖了起来,瞪大眼睛,企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乞求,不求对方放过自己,但至少请放过……
最开始只是一抹冰凉,短暂的惊愕後,他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脖子里喷涌而出。
对方放开了他,他呆愣地抚摸自己的脖子,与腥甜的气息一起涌来的,是窒息。
他倒下了,眼睛仍瞪得老大,拼尽全力向前爬了几步。几滴鲜血从被割断的气管处喷出,汇入汩汩流淌的血泊。
言颜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再补刀,只冷眼等待死亡的影子将他吞没。
作为杀手,这很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但今天,她很乐意看到仇人的血逐渐流尽,看到他的体温一点点消散,直至了无声息。
男人的血溅到了言颜的脸上,黑色衣服濡湿了大片。她擡手抹掉血点,忽然,屋外一道亮白闪电划过,照亮了她的脸和手臂上虬结的疤痕,如同从业火中走出的恶鬼。
惊雷炸响,男人彻底死了。二十年前点燃大火的小混混,二十年间一步步爬到制。毒。网络高层的罪人,在二十年後的雨夜,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仅仅是个开始。数十条无辜的人命,无数个破碎的家庭,这是一场群策群力的恶行,而眼前的死者,不过是其中极小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