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把肉汤浇到饭上,搅成一碗拌饭,大快朵颐,满不在乎:“留疤了又怎样,你会不要我吗?”
倪青捏了下鼻梁:“好没营养的问题。”
洛川继续吃饭,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满脸洋溢着得意。
倪青歪着头凝视她的侧脸,也不由地露出宠溺的笑容。
“文雅,”坐在对面的杨问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我怎麽感觉我俩像是电灯泡啊?”
一直低头吃饭的文雅偏头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下,把自己的鸡块夹给了她。“傻孩子,我们一直都是电灯泡。”
只不过从刚开始的五瓦变成了现在的一百瓦了而已。
“洛川,”杨问夏的好奇心随着饭菜的减少而越发扩大,终于在快吃完的时候找到了开口的时机,“你脸上的伤是怎麽回事呀?”
“哦,这个啊。”洛川指指创口贴,没什麽表情,“被人打的。”
“哈?”杨问夏瞪大眼睛,双手叉腰,“谁干的,我去找她算账!”
“我妈。”
“哦……”杨问夏哑火了一瞬,又提起精神,“这个,家庭矛盾也是要重视的嘛,再怎麽样都不能打人啊!”
洛川耸了下肩,语气颇为轻松:“我妈吸。毒,想把我也拉下水,我反抗,她就打我。”
一时间,鸦雀无声。对面两个人的眼珠瞪得滚圆,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
“都,都是中国字,”杨问夏结结巴巴道,“怎,怎麽拼在一起,我就,就听不懂了呢?”
“啊,那我再解释一下……”
“不不不不不——”杨问夏连连摆手,头摇成了拨浪鼓,“听懂了,明白了!”
她对洛川的态度一下变得拘谨起来:“所以,你们今天迟到……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嗯哼。”洛川看向倪青,“倪青救了我,否则,我现在大概来不了学校了。”
杨问夏还没完全从震惊中走出来,眨眨眼,喃喃道:“我完全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们身边……”
她低了头,手指纠结在一起,有些愧疚:“我以为我们的世界还挺安全的,没想到,只是我自己太单纯了而已。”
眼看这孩子的世界观都要动摇,倪青拉住洛川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是好事呀。这说明大家都过得很健康嘛。”
杨问夏擡起头,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发自内心感慨道:“虽然这麽说怪怪的,但你俩的经历真的可以写部小说了。”
洛川一笑,靠上倪青的肩膀:“我就当你在夸我们喽。”
“对了,”杨问夏看洛川,“我小姨是心理医生,有需要的话我帮你联系。”
文雅也开了口,看洛川的眼神里有担忧:“我妈妈是律师,我晚上回去把她联系方式发你。”
洛川原本是带着点恶趣味说出真相的,现下不但没遇上局促的畏惧和远离,反而收获了两人真心实意的帮助,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她怔怔看着两个朋友,心底一块寒冰被温情缓缓融化,一点点化作了真心的感激:“谢谢。”
“小意思!都是朋友嘛,这个忙当然要帮!”
“嗯,朋友有困难,应该帮的。”
…
“怎麽样,我说对了吧。”倪青刮洛川的鼻梁,“杨问夏和文雅都是好孩子,怎麽会嫌弃你——我们呢?”
洛川鼓起脸颊,撅着嘴:“好吧,这次是我赌输了,我不能拿自己的阴暗心思去揣摩所有人。”
傍晚的大课间,同学们都还没回教室,倪青放肆地把洛川圈进怀里,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的额头。
“洛川,我们的确比同龄人经历过更多痛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不被上天眷顾的人。”
“总有那麽几个瞬间,或是某个人,或是某件事,我们能从中发现希望。”
“那不是谁要来救赎我们,施舍所谓的怜悯,而是我们自救的机会。”
“我不同意儒家所谓的性善论,但或许,我们并不是天生的坏种。我们只是被框进了先天决定论的局限里,因此看不见框外的可能性。”
“我们想求得个心安,所以总想为发生的一切寻个合理的解释,可世界实在太广阔了,有许多事情,我们都没法找到答案。”
“这道理我做洛川时不懂,如今成了倪青,倒有了些概念——连原本永远没法见面的两个洛川都能相遇,这世上还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洛川,我们是彼此的镜子,能照出心底里的恶意。可人心复杂多变,永无定数,再恶的人,也有柔软的善念。”
“你我的感情,不正诞生于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