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并无半分动容,反倒冷脸嗤笑:“省省吧,你那套对我没用。”
蓝映月鲜少见到像她这样连一次呼吸波动都没有的不解风情的家夥,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不喜欢女人?”
洛川白她一眼:“我不喜欢人。”
蓝映月眼珠一转,讥笑道:“这种癖好倒是少见。”
洛川这下是真怒了,手指一使劲,筷子咔嚓断成两截:“嘴巴放干净点,如果昨晚你没打那个电话,你现在已经是我手底下一条冤魂了。”
蓝映月并无半点惧色:“可惜我打了,你师傅我也睡了,你能拿我怎样?”
洛川深呼吸了几次遏制住把手里的筷子残骸扎进她脖子里的冲动,瞳孔闪烁收缩,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你为什麽要给她打电话?”
蓝映月得意的笑容有了细微的动摇。
洛川捕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正色又问了一遍:“你当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为什麽要打给她?”
她紧盯着蓝映月的眼睛,像要钻进她的脑子里,撕开她的画皮,逼着她吐露心声。
蓝映月躲了洛川的视线,重新坐好,一边把扣子缓慢扣回去,一边道:“通讯录第一条就是她的号码,我当时脑子很乱,随便按了一下就打出去了。”
洛川未置可否,将断筷子投进垃圾桶,走至蓝映月面前,极具压迫感地拍下桌子:“你对我师傅什麽感觉?”
蓝映月的双肩一齐缩紧,睫毛飞速扇动,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方才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只是仍没有直视洛川:“我看出她喜欢我。”
洛川没有动,依旧盯着蓝映月,等着她更进一步的解释。
“你应该查过我的底细吧。”蓝映月慢慢道,眼睛垂落,看不清其中情绪。
“我十几岁就入行了,在国内的时候就认识很多有特殊癖好的客户,一直玩得都很大。我之所以出国,就是因为一次失手让客人死在了我那儿。但我转头找上了一个金主,她帮我摆平了事情,带我出来。”
“出来後,我很快也甩掉了她,因为我勾搭了更多的有钱人。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今天。”
蓝映月轻笑一声,抚上自己的锁骨,一道已经淡得看不清的钉痕:“我的身体是我的资源,喜欢我的人很多,他们可以给我提供金钱,或者庇护,我要做的就是判断如何选择才对我最有利。”
她再次直视洛川,像是发自内心,也像是终于做足了埋藏真情的准备:“你师傅人不错,但别以为那一个电话能说明什麽,我选了她,因为现在跟着她我能受最少的罪。我有无数办法栓住她,让她离不开我,甚至日日夜夜都想着我。感情,是其中最可笑最无效的一种。”
洛川的眸子凝了许久,像一只捕猎的狼判断对手是否值得扑杀。
半晌,就在蓝映月的额头都已沁出冷汗的时候,她收了视线,嘴唇翘起没什麽情感的弧度,把外卖盒子推给蓝映月:“就这样,保持住。”
“下午三点,”洛川说道,目光飘向言颜的屋子,“我们带你出城。”
洛川讨厌蓝映月。不仅因为她让言颜举止失常,也因为她会让洛川回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去。
她们的经历有许多相似,都是出卖自己,都是跑路国外,都是在一个个权贵间徘徊。
可这个人又与自己如此不同。洛川厌恶自己的曾经,将过往看做污秽,并将死亡当做唯一的解脱。若非言颜将她救起,让她看见了新的生活,她绝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而蓝映月呢?她不像洛川,她早不缺钱了,也远比当年的洛川自由。她有许多个机会离开她的金主和情人们,可她没有。
她将自己彻底物化,把身体和肉。欲当做唯一的筹码衡量万事,有利的去满足去迎合去取悦,无用的便毫不犹豫地抛弃。
十馀年光阴,从底层妓。女到大佬情人,一路皆为人不齿,于蓝映月的价值观而言,则是一场相当可观的胜利。
正因看清此人的本质,洛川才会对蓝映月的那通电话如此介怀。
洛川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内心幽微的情感会给人的行为带来不可捉摸的改变,但她希望这和蓝映月没有一分钱关系。
她希望蓝映月真如她自己所说,对言颜没有半点感情,只是纯粹的肉。欲。
洛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清扫她们这些天来在屋内留下的一切生活痕迹。
言颜的睡眠从来很浅,不论何时都在感知到异动的下一刻清醒过来。她感官灵敏,隔着一层墙完全能听清方才洛川与蓝映月的交谈。
洛川就是要让言颜听见,让她也知道蓝映月的本性,把那些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已通过反常的行为表现出来的恻隐和动摇扼杀在摇篮里。
她可以接受言颜养下一只金丝雀,解闷逗趣疏解欲。望,但她不想师傅反被鸟笼困住,去谈什麽爱情。
对她们这些走在刀尖上的人来说,感情是比子。弹更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