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青嚎啕大哭时嗓音喑哑着说出的那句话,除了梁树生,没有任何人听见。
她说——
“你来了,阿生,你终于来了。”
一句话激得梁树生鼻尖发酸。
他用力闭了下眼,下颌埋在林遇青颈窝,更用力地将她抱进怀:“对不起,青。”
林遇青哭得几乎脱力,唯一的力气只够轻轻摇了摇头。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你也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对不起。
……
这场戏几乎耗尽她全身力气,半小时後才终于渐渐平复。
林遇青去卫生间洗脸,後面没她的拍摄,她便又去休息室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看到刚才搭戏的男演员站在外面等她。
“没事吧?”他问。
“没事。”林遇青脸还白着,朝他淡淡笑了笑,“对不起啊,害你有点尴尬吧。”
“没有,这种戏本来就对女生消耗大,你本身就是体验式的,演得又那麽好,出戏自然会更困难,没事就好。”
剧组场地内有些闷。
林遇青披了条披肩往後门方向走,便看到梁树生也在。
他倚在门框边,正低头点烟,吞云吐雾间回头看到林遇青。
而後他朝她伸出手。
林遇青愣了下,走上前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侧。
他呼出一口烟,淡声又重复了一遍:“青,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当时我不在。”
他们都明白彼此的话是什麽意思。
林遇青意识朦胧间哭喊着说出那句“你终于来了”,是对十年前的梁树生说的,可那却是他们都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
也是现在的梁树生永远都无法回应出的那一句“我来了”。
那些过往已成定局,无从可改。
十年前,他就是没有来,他就是没有保护好林遇青。
林遇青笑了下,跟方才的举动一样,轻摇头,嗓音也轻:“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重新认识一次,以前的那些就不提了。”
……
只是,有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林遇青这些年费尽力气藏入意识深处的某些痛苦记忆还是被那场戏调动出来,原来,那些她以为早已模糊的记忆依旧如此清晰地烙印在她心底深处,从未真正忘记过。
她又开始失眠了。
哪怕从明面上看不出来。
她还是原来那样,状态也不错,拍戏依旧是一两条就能过,也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说笑笑,看上去温和又平易近人。
最後一幕拍摄开始。
林遇青撑着伞站在雨中,倾盆大雨如记忆中的噩梦一般,而後她向前跑,朝着镜头方向,伞被吹掀飞走,她却没停,继续向前,在雨幕中步履坚定有力。
雨将她衣服和长发都淋得湿透,狼狈不堪。
可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含着热泪,却不怯懦,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穿透力几乎要刺透镜头後的每一个人,让人为之热血振奋。
“卡!”
凌导带头鼓掌,所有人一起开始鼓掌。
掌声雷鸣。
《暮色降临》最後一幕拍摄结束。
杀青。
当晚就是杀青宴,梁树生没参加,回酒店房间开视频会议,林遇青去了。
衆人端着酒杯来回交际,觥筹交错丶喧闹非凡。
林遇青没有久待,两个多月的拍摄结束,绷着的神经得以放松後只觉得浑身疲惫,跟导演说了声便先回了酒店。
她独自回房,洗漱完後独自一人坐在漆黑屋内的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