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正站在那片可以称作“故土”的地方时,她其实并没有预料中的恐慌与恶心。
因为南锡市大变样了,跟她记忆中完全不同。
参天的高楼大厦丶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丶灯光绚丽的大商场。
她不认识南锡市了。
林遇青在机场外和剧组汇合,坐上车一道去拍摄地点。
车上,凌导问:“遇青,听说你以前就是南锡人?”
“嗯。”她笑了笑,“高二去舞团之前,我都生活在南锡。”
导演打趣说:“那这回你可得尽地主之谊了。”
林遇青摆手:“十年没回来,跟记忆中的模样全都变了,说不定我对这儿还没您熟悉。”
开机仪式後,很快投入拍摄。
整个故事都采取倒叙,那些情绪波动剧烈的戏份都在後面的回忆阶段,最初的拍摄部分相对较平铺直叙,只是平铺直叙中也能感受到一股极淡却又消弭不开的伤感。
林遇青入戏很快。
每个细微的动作丶表情和眼神中都能看出微妙的情绪转化。
拍摄进展得极为顺利。
又一段结束,凌导喊“卡!”,在摄像机後鼓掌说:“那麽多年了,遇青,我还是最喜欢和你合作,演得太有灵气了!”
林遇青笑着说谢。
有工作人员上前来给她补妆丶整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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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树生这段时间正处理一个特别棘手的案子,特别忙,傍晚持续了一天的庭审结束,终于是胜诉。
他回到事务所,正好在电梯间碰到冯励。
“冯律。”梁树生问,“你不是去跟剧组作法律顾问了?”
“本来是要去了,这不是突然有个案子出了点岔子,临时走不开麽,我和剧组那边请了几天假,晚点再去。”
梁树生点点头,笑着说:“你这趟差也算要出挺久的。”
“是啊。”冯励也笑着,“对了,这出差的地儿还是梁律您家乡呢。”
梁树生骤然一怔,侧头:“哪儿?”
“南锡啊,您不就是南锡人?”冯励看着梁树生表情,觉得奇怪,“难道我记岔了?”
“拍摄地点是南锡?”
“对啊。”
“叮”一声。
电梯到了。
冯励走出电梯:“先走了啊梁律。”
“冯律。”梁树生叫住他。
冯励回头。
“你这个法律顾问的活,能不能让我代你去?”梁树生说。
冯励一愣。
其实这倒不是什麽代不得的活。
只不过区区一个剧组的法律顾问,实在不劳梁树生这样地位的律师及创始人亲自出马,随便交给手底下哪个人都可以。
更何况,梁树生每天忙手头那些案子都忙不完,最近还有一个涉及金额庞大的商业项目要处理,胜诉後拿的那笔酬金可比顾问费高上百倍不止。
梁树生按着电梯开门键,低声说:“拜托了,我有必须要去的原因。”
……
梁树生用一天的时间处理分配完手头所有工作,翌日傍晚,坐上飞往南锡市的航班。
他到的时候拍摄正在进行。
林遇青在镜头前,跪坐在床上。
剧情中,受害女孩儿在那场侵害後得了创伤後应激障碍,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却频繁被可怕的梦境纠缠,每次都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夏日雨天,却怎麽也看不清伏在身上的那个男人的脸。
而她现在演的剧情部分便是刚从那梦中醒来。
梁树生看着眼前的林遇青。
她黑发凌乱,牙齿用力咬住食指指节,却依旧克制不住的发抖,额头上都是汗,眼泪止不住地流。
场外的鼓风机在吹,窗帘拂动,电闪雷鸣。
梁树生就这麽站在那儿,缓缓蹙起眉。
哪怕这是演戏,他也依旧难以抑制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