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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第1页)

第111章

市局地下,特殊审讯室。这里的空气似乎比解剖室更加凝滞,带着一种无形的丶心理层面的低气压。单向玻璃隔绝了内外,玻璃内侧,欧阳华安静地坐在固定于地面的椅子上,手脚戴着特制的束缚具。他换上了统一的羁押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茍,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过度平静带来的诡异感,仿佛港口区的“死亡”丶静澜花圃地下室的疯狂,都只是他漫长实验记录中无关紧要的一页。

玻璃外侧,季梧秋和姜临月并肩站立,如同两尊审视着囚笼内野兽的猎手雕像。她们身上还带着行动後的风尘与疲惫,但眼神却如同被冰水淬炼过,锐利丶冷静,不容丝毫杂质。

“我去。”季梧秋的声音打破沉寂,不是商量,是陈述。她需要近距离感受这只“复活”的幽灵,用她侧写师的直觉,去刺探那平静表象下的每一丝波澜。

姜临月微微颔首,没有争辩。她的战场在物证与逻辑链,而近距离的心理攻防,是季梧秋的领域。她将留在观察室,通过屏幕和通讯设备,为季梧秋提供实时的事实核查与专业支持。

季梧秋推门走进审讯室。金属门合拢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缓步走到桌边,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动作很轻,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欧阳华全部的丶隐晦的注意力。

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平直地看向欧阳华,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情绪铺垫,直接切入了核心:

“欧阳博士,‘静澜花圃’地下室的陈列,比你之前的‘心岸’咨询中心,更有……个人风格。”

欧阳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对粗浅评价的轻微不屑。他擡起眼,看向季梧秋,眼神平静得令人不适:“季警官。看来港口区的水,没能洗去你的执着。”他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旧相识般的感慨,但内容却充满了挑衅与试探。

季梧秋不受影响,仿佛没听见他的暗讽。“我们从‘木质化’受害者颅骨内壁,提取到了刻痕。符号体系,与你过去笔记中的心理暗示图样,同源。”她翻开文件夹,推过去一张放大的刻痕拓样图,“能解释一下,从潜意识铭刻,到物理铭刻的……进化动机吗?”

欧阳华的目光在那张图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开,看向虚空,仿佛在回忆某个有趣的实验节点。“进化……”他咀嚼着这个词,带着一种学术讨论般的腔调,“不,季警官,这不是进化,是……应用领域的拓展。意识无形,难以量化,难以永恒。但物质……物质可以被塑造,被固定,被赋予新的丶更稳定的‘意义’。将理念直接镌刻于承载过意识的最终容器上,难道不是一种更……彻底的表达?”

他承认了。用一种近乎炫耀的丶探讨学术的口吻,承认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观察室里,姜临月戴着耳机,听到这段话,眼神冰冷。她对着麦克风低语:“他在建立话语优势,试图将犯罪包装成哲学或科学探索。”

季梧秋不动声色,指尖在文件夹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这是她和姜临月约定的信号,表示收到。“所以,那颗孢子?也是你拓展应用的一部分?将生命象征,埋入你定义的‘稳定物质’之中?”

欧阳华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季梧秋脸上,这一次,里面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丶近乎狂热的光彩。“生命?”他微微歪头,像一个耐心的老师纠正学生的错误概念,“那只是‘可能性’的载体,一种……更优美的催化剂。我感兴趣的不是它的萌发,是它在极端稳定环境下,所代表的‘悖论’本身。生与死,动与静,混乱与秩序……这些对立的概念,为什麽不能在我的体系里,达成一种更高级的……统一?”

他的话语开始脱离常理,滑向那个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理解的丶扭曲的逻辑世界。

季梧秋没有陷入他的哲学陷阱,而是突然转换了方向,语气依旧平稳:“港口区的假死,很精彩。是谁帮你完成的?‘织网者’旗下的哪条线?”

欧阳华脸上的那丝光彩瞬间收敛,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更添了几分谨慎。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季警官,关于港口区,我没什麽可说的。那是一次……意外的安全事故。”

“意外?”季梧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直刺对方,“精心计算的枪击角度,提前准备好的血包和潜水设备,接应的船只……欧阳博士,你把我们当傻子,还是把你自己的‘艺术’看得太低?”

欧阳华避开了她的目光,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戴着铐子的手腕,不再言语。这是他的防御姿态,涉及到“织网者”核心运作的问题,他显然收到了严格的指令,或者自身有着极强的戒备。

审讯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观察室内,姜临月快速调取了港口区行动後,对所有可能接应点位的回溯分析数据,以及近期打击的丶与“织网者”有关联的地下运输链条的口供。她对着麦克风说:“问他,是否认识一个代号‘摆渡人’的中间商。我们查到,‘静澜花圃’部分特殊仪器的来源,与‘摆渡人’经手的几批货物流向吻合。而‘摆渡人’,在港口区事件後不久,就失踪了。”

季梧秋接收到信息,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压迫感:“‘摆渡人’你认识吧?”她紧紧盯着欧阳华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微表情,“他帮你运了东西,也帮你安排了退路。但他现在消失了。欧阳博士,你说……是‘织网者’觉得他没了价值,还是他知道了太多,比如……某些人假死脱身的细节,成了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欧阳华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季梧秋捕捉到了。那是人在听到危及自身信息时的本能反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欧阳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快了一点,“什麽‘摆渡人’,我不认识。”

“是吗?”季梧秋靠回椅背,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那你实验室里那台价值不菲的变频光谱培养箱,是通过谁买的?正规渠道可没有它的进口记录。”

欧阳华沉默了。他知道,对方掌握的证据,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要具体。

姜临月在观察室继续提供弹药:“根据对‘木质化’受害者社会关系的深度挖掘,他与半年前失踪的一名独立记者是大学同学,而那名记者,曾深度调查过一家与‘衔尾蛇’资金链有染的离岸公司。受害者很可能从记者那里得到了某些未公开的信息。欧阳华选择他,可能并非完全随机,存在灭口或获取信息的可能性。”

季梧秋立刻将这条信息转化为问题抛了出去,直指欧阳华选择受害者的标准,试图打破他那种将自己置于“超然艺术家”位置的僞装,将他拉回冷酷谋杀者的现实。

欧阳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一丝烦躁。他显然不喜欢自己的“作品”被如此“庸俗”地解读。“选择标准是基于美学和实验需求!”他语气生硬地反驳,“与那些无聊的调查无关!”

“无关?”季梧秋步步紧逼,“那为什麽偏偏是他?城市里符合你所谓‘美学标准’的人不止一个吧?还是说,你的‘实验需求’里,恰好包括了……替你的主子,‘织网者’,清除掉一些潜在的麻烦?”

“织网者”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欧阳华。他猛地擡起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丶混合着愤怒与某种忌惮的情绪。“你没有资格谈论‘织网者’!”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失去了之前的冷静。

观察室里,姜临月眼神一凛。她注意到,当季梧秋提及“织网者”时,欧阳华右手食指无意识地丶反复抠刮着束缚具的边缘。这是一个典型的压力反应。她立刻说:“他在害怕。不是害怕我们,是害怕‘织网者’。他对这个组织的畏惧,远超对法律制裁的恐惧。可以利用这一点。”

季梧秋心领神会。她不再追问“织网者”的具体情况,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同情的惋惜(当然是僞装的):“看来,即使是你这样自诩为‘造物主’的人,在‘织网者’眼里,也依然只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港口区是他们帮你安排的,‘静澜花圃’的资源恐怕也来自他们。现在你落网了,你觉得,他们会怎麽做?像处理‘摆渡人’一样,让你彻底消失?还是……你觉得你那些所谓的‘伟大作品’,足以让他们冒险来保你?”

欧阳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季梧秋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与不甘。他自视甚高,渴望被认可,尤其是被他所效力的丶那个他认为是“更高存在”的组织认可。但现实是,他落网了,成了组织的负资産。

“我的研究……超越了时代……”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做最後的辩解,“他们……会明白的……”

“明白什麽?”季梧秋冷酷地打断他的自我安慰,“明白你为了所谓的‘统一悖论’,杀了多少人?明白你把这些活生生的人,变成你地下室里的那些‘陈列品’?欧阳华,你醒醒吧!在你主子的棋盘上,你和我,和那些受害者,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用完即弃的工具。唯一的区别是,我们站在光里,而你,注定要烂在黑暗中了。”

这番话,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压垮了欧阳华试图维持的心理防线。他脸上的平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颓败丶愤怒,以及一丝被戳穿真相後的绝望。他不再试图争辩那些虚无缥缈的理念,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肩膀微微垮塌下去。

接下来的审讯,变得顺利了许多。欧阳华不再提及“织网者”,但对于他自己的犯罪行为,包括选择受害者的部分标准(他坚持认为美学是首要的,但承认会“顺便”处理掉一些组织标记的目标),犯罪手法的具体细节,以及港口区假死的部分安排(他声称只负责执行自己的部分,接应由更高层级的人负责),都做了相对详细的供述。

他的供词,与姜临月带领团队整理的庞杂物证链条——从化学制剂同源分析,到符号体系比对,从孢子培育环境还原,到受害者社会关系追踪——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铁证如山丶逻辑闭环的完整证据链。

当季梧秋最後将厚厚的笔录推到他面前,让他签字确认时,欧阳华的手有些颤抖。他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记录,又擡起头,看了看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里,看到背後那个用冰冷物证将他所有疯狂都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女人。

他最终还是签下了名字。笔迹失去了往日的流畅,带着一种僵硬的挫败。

季梧秋拿着签好字的笔录,走出了审讯室。金属门在她身後关闭,将那个失败的“造物主”重新锁回绝对的寂静之中。

观察室里,姜临月摘下了耳机。屏幕上,欧阳华颓然坐在椅子里的画面定格。她没有露出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丶如同潮水退去後的疲惫与空茫。

季梧秋走进来,将笔录放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她走到姜临月身边,两人一同看着屏幕上那个失去了所有光环丶只是一个重刑犯的男人。

“结束了。”季梧秋说,这一次,这个词里带着确凿的重量。

姜临月轻轻“嗯”了一声。是的,欧阳华的案子,结束了。他将会面对法律的审判,为他那套扭曲的“永恒”理念,付出应有的代价。那些被他强行“凝固”的生命,也终于在法律的意义上,得到了告慰。

但她们都知道,欧阳华只是“织网者”这头庞然巨兽伸出的一只触手。斩断一只,并不意味着巨兽的死亡。它依然潜伏在更深的黑暗里,等待着下一次的蠢蠢欲动。

然而,此刻,在这个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战役的审讯室外,她们允许自己有片刻的喘息。季梧秋侧过头,看着姜临月清晰而疲惫的侧脸轮廓,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已经微微发亮,映照在她沉静的眸子里。

她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共享着这份由极致专注丶智力博弈和最终胜利所带来的丶复杂而沉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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