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惟出车祸以后,沈父对他的照顾简直比亲爸妈还上心。
见到她,沈父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不在家,来医院干什么?”
“啊,天气转凉,有点感冒,来拿点药。”她轻声回答。
沈父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她独自转身走向挂号窗口,而沈父的注意力早就回到了病房里的李惟身上。
她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
有年轻夫妻小心地抱着新生儿,有子女搀扶着年迈的父母,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她忽然觉得特别累,是一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疲惫。
沈母独自做完复查,又去药房拿了新开的药。
她把药盒塞进包里最内侧的夹层,拉上拉链,像藏起一个不见光的秘密。
回到冷清的家,她倒了杯温水,吞下药片。
药效发作还得等一会儿,但心理上好像已经得到了一丝虚幻的安定。
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客厅。
书架最上层摆着沈父的各种奖杯和学术著作,中间是家庭合照,最下面一层不起眼的角落里,塞着她早年参与编写的几本考古报告,书脊都已经褪色。
她抽出一本,拍了拍灰。
翻开扉页,是几十人的合影,她站在后排边上,年轻时眼里有光。
那个时候,她也曾有过发掘现场的梦想。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沈父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我跟老李在外面喝几杯,今晚不回来了。”
她看着那条消息,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进女儿以前的房间。
这间房到现在还保留着沈新词上大学前的样子,书桌上压着她高中时的照片,那时候她就不怎么爱笑了,和现在一个样。
沈母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桌面。
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本旧笔记本。
她随手翻开一本,是沈新词高中时期的历史笔记,字迹工整,旁边还画了不少器物草图和分析图示。
她抚过那些字迹,忽然在笔记边缘看到一行小小的铅笔字,像是女儿无意识的涂鸦:
“我不要像妈妈一样。”
沈新词从小跟着他们夫妻俩跑各种考古现场,自然把她隐忍退让的样子、还有沈父的专断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沈母的指尖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了很久。
台灯的光微微发颤,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在抖。
不要像妈妈一样。
这行字像一根又细又冷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她早已尘封的情感深处。
不是剧烈的痛,而是一种弥漫开的、酸涩的钝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合上了笔记本,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她关掉台灯,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