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厨房里只剩下冰箱运转的低鸣。
沈母像被钉在了原地,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望着女儿。
她捏着药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离婚?这两个字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陌生地从最亲近的人嘴里说出来,直白得让她心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声音干涩得几乎只剩气音,“买房?你哪来的钱?还有离婚……这怎么可能……都这么多年了……”
“钱是我工作攒的,加上一些奖金,首付够了,房贷我自己慢慢还。”沈新词打断了母亲混乱的低语,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感。
“没什么不可能的,您忍了这么多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要靠偷偷吃药才能维持的‘正常’吗?”
沈母像被刺了一下,猛地低下头,看着手里被捏得有点变形的药盒。
那里装着她藏了三年的秘密,是她试图黏住生活的碎片,却被女儿一眼看穿、直接捅破。
“可是……”她喉咙发紧,脑子里一片混乱,“外人会怎么说?你爸爸他……他不会同意的,他会……”
“外人怎么看我刚才说了,我不在乎。”沈新词向前倾了倾,目光直视母亲闪躲的眼睛,“他同不同意,那是他的事。关键是您怎么想,您还想继续这样过下去吗?每天提心吊胆,靠吃药才能喘口气?”
沈母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女儿的话像一把冷静的刻刀,精准地撬开了她封闭已久的外壳,逼她直视里面那个早已疲惫不堪、蜷缩一团的自己。
“妈,您还记得没生我的时候,您在做什么吗?”沈新词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
沈母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药盒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记忆却像被这句话猛地推开了一扇尘封的门,汹涌地扑来。
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西北的风,裹着沙土的气息,刮在脸上又糙又疼。
广阔的发掘现场,天地苍黄,探方整齐排列,像大地敞开的密码格。
她戴着草帽,脖子上搭着湿毛巾,蹲在探方里,拿着小手铲一点点清理一枚玉璜周围的夯土。
汗从她鬓角滑下来,滴进干涸的土地,瞬间消失不见。
那时候她眼里有光,不是因为挖到了多么惊人的东西,而是那种“正在接近真相”的纯粹兴奋。
傍晚收工,她和导师们坐在临时工棚旁边,就着咸菜啃馒头,争论着地层怎么划、器物怎么断代,嗓子因为疲惫而沙哑,却闪着智慧碰撞的光。
夜空压得很低,星星又大又亮。
她曾经觉得,这片土地下面埋藏的无尽过去,就是她愿意投入一生的地方。
那时候她还不是“沈太太”,也不是“新词妈妈”,她是有着自己姓名和事业的那个“她”。
厨房里,冰箱的低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沈新词没催,只是安静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