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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病房（第2页）

解骅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多，那边差不多下午四点，云知在上课，不是一个适合倾诉的时间段。他又忍了两个小时，估摸着云知应该下课了，正好在去吃饭的路上，他才给他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

“喂，怎麽了？”

“云知，离凇出事了。”

离凇是云知在学生时代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听到这话，他不由得愣了好几秒，小病小灾没有必要专门打电话告知，难不成是……

云知很艰难地挤出一句：“他怎麽了？我以後不会见不到他了吧？”

解骅硬是被他这句话弄笑了，连带着心头的阴霾也去了不少，“你可别咒他，小心等你回国後他揍你。”

“回国？”云知叹了口气，“还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来呢，对了，他到底怎麽了？”

解骅将离凇出事的前因後果给他说了一遍，後者听得直皱眉头，离凇从来都不是做事冲动的人，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又跑去搞什麽野外勘测，把它当成个兴趣爱好偶尔玩玩也没什麽，但总不至于把命给玩没了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离凇的事，解骅又将话题转到云知身上，“你最近怎麽样？”

“就那样啊，跟以前一样，难不成学习还能有什麽快乐的事情吗？”

“你说说你，当初选了医学专业，在国外已经待了六年，还不知道什麽时候能毕业。”

云知苦笑一句，“你别笑话我，你来学也是一样的，而且我的病……”

跟以前的老朋友打完电话後，解骅心里的烦闷和焦躁去了不少，可一想到病床上躺着的人，心中自然是不太好受的。

解骅来到街上，喧嚣与热闹像潮水将他紧紧裹在其中，车鸣丶笑语缠成一团，在午时的阳光里蒸腾出城市最真实的烟火气息。他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校服走在一起的讨论假期的几个少年丶牵着孩子手穿过马路的妇女丶打扮精致得体的少男少女们……这热闹是鲜活的，是带着温度的，可他却没法渗透其中，仿佛他与这些人丶事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天然屏障。解骅觉得是心情的缘故，他是最不想看离凇出事的人，方才又在病房里憋了太久，此刻被繁华街道的人声一衬，更显出寂寞丶冷清了。

解骅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不断闪过医生说的话，离凇的大脑受了伤，虽然会醒，但却不知道是什麽时候。那他要怎麽办呢？细数两人的过往，已经在无力之中分开了九年，他不知道人生会有多少个九年，但他不希望这样难熬的九年会变成更长的年限……也许是十年丶十一年丶十二年……

解骅无法再次承受这样难熬的思念，那些靠着无数张两人合照挺过的日夜，那快要压制不住的思念，他没法想象没有离凇的生活会变成什麽样子，更无法承受这样没有承诺的等待。

风卷着一片落叶擦过他的鞋尖，解骅像是头晕似地往後退了半步，後背抵在冰凉的石柱上。周围的欢声笑语仍在继续，可他的世界已然只剩下那方天地中的滴答声，一下丶一下丶又一下，敲得人心脏发疼发酸。即便身处这样的热闹，在失去那个想与之共赴未来的人时也会变得如此地锋利，他看不得路过的人身边都有个伴儿，而自己的两旁只有空气。

解骅的精神状况实在糟糕，叫司机把自己接回了医院，一整个下午他都待在隔壁病房中休息，直到晚上才出来。

一进去，病房里的消毒水就紧紧缠在他身上，像是昏睡的人对他的不舍，监护仪的声音和解骅脑子里的声音慢慢重叠，像是一把沉钝的钢锯，一下下地切割着什麽。

解骅平生第四次觉得如此糟心，昏迷的离凇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他只能一遍遍地想着，念着，祈求他能够早日醒来，不要再这样折磨他的心态。他想做点什麽，可手脚却好似不是自己的了，无法动弹，麻麻木木的，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活力，他又开始想为离凇做点儿事——去买他平时最爱喝的梨子银耳羹，可他现在根本喝不了；去帮他整理房间，可他又不知道什麽时候能醒来；或许是和他说说话，可喉咙里又像是堵着一块沾水的棉絮，沉沉地压着，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解骅望着楼顶掠去的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揉皱了似的，而他此刻就站在最深的褶皱处，找不到任何可以离开的方法。

下午睡了五六个小时，解骅此刻并不犯困，头脑也越来越清晰。离凇昏迷未醒已成事实，他没办法更改，只能默默地等待。

离凇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在明知有风险的情况下还跟着去实地勘测，怎麽想都有问题。在电话录音里，他对叶老师的回答是：“最近不太顺，想出去散散心。”

不顺，哪方面的不顺？

凄凄惨惨的日光从玻璃外面透进屋子内，解骅的心里染上一层无法言说的悲凉，这种情绪来得如此之快，仿佛早已扎根在心底，只不过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冒出头来。解骅一直都知道两个人很默契，他曾经也无数次沉溺在那份无需多言的默契里，就像是两株在同一片土地里生了根的植物，根茎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缠绕。

那时的解骅认为这是爱情里最好的模样，是命运对两人的馈赠。

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这份默契突然生出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