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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子扶碑（第1页）

稚子扶碑

鸣哨三响新君即，层层文武两班齐。齐天广场上百官行列，沈惊鹊与房光磊并肩立于文官之首，仰望着盛装的沈则欢和她背後萧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乌云散尽，鼓乐齐鸣，萧策穿过齐天广场，踏上层层阶梯。

许久，萧策面对着沈则欢缓缓跪下，沈惊鹊上前捧着明黄的圣旨高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皇太後懿旨诏曰：

皇儿骤然辞世哀家痛心不已如今江山社稷後继有人哀家便放心移居行宫颐养天年

钦此——

“臣弟接旨——”萧策双手朝上，低着头恭恭敬敬道：“臣弟受恩于长嫂，愿为长嫂上徽号，曰：‘慎僖’。”

沈惊鹊上前把圣旨递给他，沈则欢戏谑扬声道：“哀家甚喜。”

“什麽意思？！”京郊一处驿站内，沈则锡缓缓起身，眼神死死锁定眼前的何戏鱼：“新君登基，姐姐移居？！”

“太後娘娘移居如晔行宫，颐养天年。”何戏鱼点了点头，坐在一边：“我与娘娘相识多年，虽然不算深交，但也知道娘娘垂帘听政这麽多年，此番做法必有深意，二爷不必心急。”

沈则锡重新坐下，问道：“靖王和宋尚书呢？”

“靖王和靖王妃前几天就快马加鞭离京，宋尚书在京中诸事还没交接完，说是日落前啓程。”何戏鱼回道。

沈则锡沉思片刻，擡手为自己斟了一盏茶，转而问起：“姐姐有提过继任大理寺少卿一职的是谁吗？”

何戏鱼低眉思量，回道：“没有，但听沈尚书说，大理寺有一人在任职许久为官清正却一直未得升迁，也没告诉我名字。”

沈则锡沉吟片刻，握着茶盏轻抿，问道：“斧劈关城破的消息传回京城了吗？”

何戏鱼摇了摇头，轻蹙着眉擡手支起脑袋：“这个妾身不知，只是妾身想，这都半个月了，再怎麽瞒着也瞒不到哪去啊。”

“姐姐这几天频频催促我离京……”沈则锡用力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目光透过雾气蒸腾紧锁她黑白分明的眼半晌，摆手道：“罢了，你先下去。”

“是。”何戏鱼起身行了一礼离开。

皇宫，奉天殿的偏殿内，萧策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帝王朝服，後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镜前。少顷，他忽然发现殿内一角摆着整整一排的虎头帽。慢慢走近，从左到右，从小到大总共二十七个。他驻足良久，忽略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擡手轻抚，却又像触电般收回手，思绪沉入某个午後，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家夥“哒哒哒”扑到他怀里，举着小拳头高呼：“安安，沸走努呐~”

门外，房光磊轻轻推开门，见他望着那一排虎头帽出神，轻声开口：“那是元敬太皇太後留下的。”

萧策抽回思绪，不悦道：“母後留下的？朕怎麽会不知？！”

房光磊阖上门，慢慢走近：“慎僖太後说，这是她怀先闵皇帝时与元敬太皇太後一起做的。当时元敬太皇太後正是弥留之际，慎僖太後又深陷丧父之痛，许是也没想过这些虎头帽有朝一日会被摆在这里吧。”

萧策静静看着这些虎头帽，眼色又沉了几分。房光磊上前，继续道：“先闵皇帝格外喜欢这些虎头帽，今年清明前还说有悄悄话要说给列祖列宗听，就把这些虎头帽移到这里来了。”

语落，萧策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不去送她？”

“新君即位，微臣作为百官之首自然是要在场的。”房光磊恭恭敬敬回答，又反问道：“您不去送送太後娘娘？”

“朕今日登基，诸事烦琐，我就不去了。”

辰时，日上中天，皇太後仪仗在文武百官的恭送声中啓程，前往如晔行宫。一头老马拉着车架摇摇晃晃地行使着，犹如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媪拉着一口棺椁，旭日东升她西行。

还未行几步，沈惊鹊骑着御马靠近车架，恶狠狠回头瞪了一眼俯首尘埃的文武百官：“娘娘，他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

“何必在意？”沈则欢的声音不大，但文武百官都听得见。

车架渐行渐远，出了城门，沈惊鹊才下马与她共乘马车：“长姐，如此一来，他要稳坐高台也难如登天呐。”

沈则欢叹了一口气，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他的真实身份完全有办法公之于衆，随手给萧霆捏造一个罪名再瞎扯一通说不定还能给他自己博一个好名声。只是细细想来，怕是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都无法公诸于世。”

“说来也是，当年他‘缠绵病榻’，咱们让对人骨生长颇有些研究的医家进宫，都说他年龄无误。”沈惊鹊歪头轻轻靠着她的肩膀，点了点头：“太皇太後耄耋之年辞世，当时他也不过弱冠，总不能是时间真有可以混淆年岁的术法。”

“这事，恐怕是只有太皇太後一人知道来龙去脉。”沈则欢摘下手指上套着的护甲，擡手支着脑袋，靠在窗棂：“咱们只知道各方佐证太皇太後至少怀过孩子，很大可能是高龄生産，那她自己亲生的孩子呢？没生下来？没养大？还是……”

“再说，太皇太後何必抱养来这两兄弟？高祖皇帝又不是没有妾室，她完全可以不加掩饰，名正言顺地抱妾室所生的孩子养在膝下当作亲生。”沈惊鹊接过她的护甲，分析道：“我倒觉得，太皇太後生育时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将自己的孩子隐埋姓名养在别处，而这两兄弟很有可能是太皇太後的孙辈。”

清风撩起窗帘，沈则欢瞥了一眼窗外退逝的风景，眸中沉淀着经威严：“孙辈吗？这麽说，太皇太後亲生的孩子八成是养在姚氏了……”

仪仗穿过京郊，驿站内的沈则锡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想跳下楼拦下马车。敲门声响起，何戏鱼前去开门，是沈惊鹊和涟漪。何戏鱼瞥了一眼拉她们身後，迅速拉进来阖上门，沈则锡起身问道：“沈尚书现在不应该是跟姐姐在一起前往如晔行宫吗？”

“太後娘娘让微臣前来跟沈二爷说一声，要变天了，回徐州吧。涟漪作为荣国公府女史也要前往徐州，与沈二爷同行。”沈惊鹊留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涟漪捧着一个其貌不扬的木匣子放在沈则锡手边。

“要变天了……”沈则锡失神呢喃，揭开木匣子，吓得跌回椅子上：“姐姐——”

“要变天了啊——”齐天广场上，房光磊低着头笑得意味深长。鼓乐渐停，萧策缓缓跪在奉天殿前，一旁的宣旨太监高声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诏曰——

慎僖太後听政三年于国有功赐其弟荣国公府公子沈则锡承袭爵位

靖王镇守斧劈关多年骤然辞世天下缟素朕亦悲痛万分本该由其义子御林军统领乔度怀承袭爵位接守斧劈关然乔度怀德不配位致使先闵皇帝无辜惨死赐加官进爵向先闵皇帝赎罪

丞相房光磊乃皇兄忠臣我朝良臣赐其官复原级并兼理大理寺

苇泽关守将封燕然承继母志代理母职封为镇国将军赐袭定远侯一爵归京颐养天年

斧劈关守将秦阳滋守关数年不求名利骁勇善战忠君爱国特赐婚与礼部尚书长子巫牟牟择日入京完婚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