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你且要些热水来。”谢依然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当即便亲自拧了帕子,一遍又一遍的轻拭黎勿额头。
片刻之後,谢依然抵上了黎勿的额头,可惜却没有丝毫退烧的迹象。
“皇後娘娘,微臣来迟,还请皇後娘娘恕罪。”当值的太医匆匆赶到,来不及拭去赶路的汗珠,旋即便跪倒在地。
“无碍,还请太医快看看。”谢依然摆摆手,退至一侧,给御医留出空间。
“敢问娘娘,近日陛下可有畏寒或是畏热的迹象?”御医行云流水把了脉,心下有了些想法,却没有把握。
谢依然垂了眼眸,虽说已然入夏,可陛下穿的也算不上单薄,并未见他有何异常,:“近来陛下劳累,不思饮食已有几日,至于畏寒畏热…倒是没有。”
幸亏谢依然观察细致,若是换了不上心的人,恐怕真答不上来。
御医垂首,当即便吩咐一旁打下手的侍从:“去,捡一两知母,一两连翘,煎一碗药来。”
话音未落,他转身跪下,对上了皇後忧心忡忡的目光:“娘娘,陛下手心略微发汗,且无畏热畏寒迹象。依微臣愚见,陛下应是操劳过度,以至气虚发热,危机龙体。微臣已命人去备退热药剂,还请娘娘放心。”
褐色的药汁很快便端了上来黎勿下身边的贴身侍从小心翼翼试过一口,这才恭恭敬敬递到了皇後谢依然手里。
谢依然捏起银匙,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汁,放于唇边细细吹了几番,方才敢喂黎勿喝下。如此反复几次,描花的瓷碗很快便见了底。
下首几位御医几乎不敢出一声大气,只安静伏首于地。等待药效发作的期间,谢依然没有一丝懈怠,衣不解带地侍奉在侧,时不时便用沾了水的帕子为榻上沉睡中的黎勿降温。
许是烧得难受,黎勿无意识挣扎之中探出了手臂,似是想要抓到些什麽。谢依然当即握住了对方宽大的手掌,恍惚叫她想起年少时黎勿也爱这般与她十指相扣。
“依然…”高热中的黎勿呓语不断,谢依然听得并不真切,索性俯身将自己的耳朵附至对方唇侧。断断续续的热气随着黎勿开口喷洒而出,落在谢依然耳侧。
陛下梦中叫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谢依然双目微怔,几乎难以置信。她擡眼望向这位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君王,榻上之人多容貌同年少之时几乎没有什麽出入,可他们的待彼此的心意恐怕早已不复从前。
谢依然轻叹一声,复又擡手去试黎勿的额头。一个时辰悄然过去,黎勿的体温似降了不少。
“张御医,陛下好似略有退烧迹象。还请来看看。”
被点名的张御医乃御医之首,当即听命上前。张御医入宫侍奉多年,医术精湛,他熟练地搭脉诊断,见榻上的陛下胸口起伏和缓,气息也逐渐有平稳之象,心间的大石这才悄然落地:“啓禀皇後娘娘,陛下高热已退,再用柴胡,桂枝等物煮水沐浴或擦拭,陛下很快便能无虞。”
恍惚之间,黎勿似察觉有人在耳旁低语,强撑开沉重的眼皮。
窗外天光朦胧,似是还未大亮。榻前除却皇後,零零散散跪了御医侍从一干人等。
“朕…这是怎麽了?”黎勿嗓音嘶哑,似是烧渴了喉咙。谢依然旋即贴心端过早已备下的热茶,亲手奉上。
“陛下这几日劳累过度,方才高热不褪,又出了许多的汗。还好各位御医诊断及时,现下陛下可还难受?”
黎勿擡手抚过额角,头脑似乎还隐隐作痛。侍奉黎勿多年的宦官墨英见皇後丝毫不提自己,心下难免有些替她不平:
“陛下您不知道,多亏皇後娘娘发现得早,又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
黎勿讶然,不过旋即便明了墨英所言非虚,谢依然一向温柔体贴,又不喜邀功。若说别的妃嫔或许爱的是他九五至尊的身份,爱的是他能给予的权力亦或地位,那谢依然便是实打实爱黎勿皮下这颗真心,是他这个人。
毕竟当初的黎勿年少轻狂,不爱功名利禄的他几乎没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泯然于衆皇子之间。出身高门的谢依然却毫不挂怀,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了当时藉藉无名的他。
“依然,辛苦你了。”黎勿情不自禁握住了榻边那双柔荑,眼里难得流露几分平时不常得见的柔情,“若不是你在这,还不知要坏到什麽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