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轻轻打开了抽屉一角,不出他所料,里面果然存着不少通信用的竹简和绢帛。
姜广云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其中一卷,徐徐展开。借着月色,他的目光迅速于竹简间流连,将信件读了个大概。
“展信佳。。。今日母亲给我请的制衣师傅教我如何染色,茜草染的红色甚是好看,待我染成,便照着你的尺寸为你做几件衣裳送来。。。长宁亲笔。。。”
看起来不过是些日常琐事,姜广云略略扫去,便将这封信暂时搁置到一旁,继而拾起下一卷。
“见字如晤。。。愿殿下岁岁年年朱颜似,长相见。。。如玉。。。”墨色的字迹龙飞凤舞,竹简的边缘却甚至被摩挲得圆润光滑,想来应是信的主人常常翻看的缘故。
姜广云同这位长乐公主并不算熟稔,却依稀从几封信件中所提到的细枝末节中依稀拼凑出了长乐公主生活碎片的一部分。
如此看来,对方的日常再平常不过,似乎并没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姜广云下意识加快了翻阅信件的速度,他的目光顺着手指迅速在一卷卷摊开的竹简和绢帛上滑过,却忽然被几个刺眼的大字激得蓦然顿住了身形。
“殿下金安,今岁粟米行情看涨,需白银十万两作本——”
读到此处,姜广云呼吸骤然止了一瞬,急忙去看剩馀几封,果然字里行间皆沾了些有关招兵买马所用军饷的字眼。
姜广云不敢耽搁,他忙将这几封关键的绢帛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内,很快便消失了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天刚刚蒙蒙亮,济春堂一方小铺便支起了煎药的炉火,大清早便开了张。
苏嫣一手打着蒲扇轻轻摇动,一边不住地弯腰拨动小泥炉内带着火星的炭火。
一阵和缓的风略略带过烧的通红的炭头,炉内终于燃起跳暖黄色的火光。苏嫣挺直了腰身,随手拭去几颗额间渗出的汗珠。
“哟!苏老板起的真正早!”
苏嫣循声望去,原来是常来铺子里抓药的王铁匠:“王师傅起的也早,还是替夫人过来抓药吗?”
见王铁匠点了点头,苏嫣不敢耽搁,一个转身便绕过了柜台钻进了身後的药柜。
王铁匠的的夫人自打生了孩子後便落了些病症,平时一见风便不住地咳嗽,略弯下腰便浑身作痛。前些日子于春风上门替他夫人好好瞧了一翻,开了个养身的方子叫她好好调理再看。
补气固表的黄芪。。。活血调经的当归。。。健脾缓解气短乏力的党参。。。苏嫣循着记忆里常抓那几味药材,没一会便手脚麻利地给抓齐全了。她顺手取过搁置于柜台上的戥秤,当着王师傅的面调平了秤杆,方才将手中的几味药材往荷叶里放。
等待苏嫣打包的间隙,王铁匠一边打量着济春堂高耸的药柜,一边不经意地搭了话:
“苏老板可听说了?近日家家户户都在传,说那长乐公主不好好在属地呆着,不知道跑去哪了,在背地里在做些什麽!”
苏嫣愕然之馀又略有些气愤,她包药的手倏忽一顿,猛地从柜台上擡起头来:
“公主向来体恤我们,恐怕是公务在身,方才外出游历。”苏嫣前些日子并非未曾听过街头巷尾这种流言蜚语,却从未将其放在心上。黎昭华是什麽人,她比旁人再清楚不过。
“哎!苏老板这话就岔了。想来苏老板不知道,那长乐公主前年还上过战场,拉拢了不少边疆的异族人。要我说,她这般讨好拉拢外人肯定没什麽好心,那帮异族人从前是怎麽对我们大耀人的苏老板你也知道,她这不明显胳膊肘向外拐麽!”
王铁匠不知从哪里听来这些消息,语气里满是不屑和鄙夷。
这下苏嫣再也安纳不住心下的愤懑不平,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零星几颗药渣便冷冷对上了王铁匠的眼:
“王师傅这话是哪听来的?莫非王师傅去年亲自参军上了战场,又亲眼所见公主厚此薄彼?”
王铁匠敏锐捕捉到了苏嫣话里话外的不客气,音量不自觉地高了几分:“苏老板这话什麽意思?我没参军打过仗,难不成你便亲眼见过公主知道她不是衆人口里那样?”
“我且问王师傅一句,国家危急之时,是谁不顾自己同样是血肉之躯,毅然从军痛击匈奴替我们换来和平?又是谁享受着他们所换来的四海升平,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断定了她不过如此?”
苏嫣越说便越是愤懑,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般了解公主,所以一开始她的心绪并未有什麽起伏。直到对方话里话外提及当年同匈奴那一战。
一群并未亲眼见证战争残酷的人反而对着一群走在他们之前的人评头论足,大肆攻击,一下便点燃了亲历者苏嫣心头的怒火。公主当初的所作所为苏嫣几乎全看在眼里,即便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到这般诋毁她也不禁为公主而心痛愤怒,又岂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