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谢清予揉了揉眉心,坐在床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昨晚她都干了什么?
对了,钱!
她骤然清醒,连忙往枕下一摸,指尖触到一叠厚实纸张,抽出来一看,竟是厚厚一沓银票。
“咦,怎会有这么多银票?”紫苏勾起床幔,见谢清予眼下有些乌青,忙道:“可是又梦魇了,不如还是让太医开副安神的方子吧。”
“无妨!”谢清予将银票递给丁香:“找个匣子装起来。”
收拾妥当出门时,天才蒙蒙亮。
青灰色天际悬着几颗残星,马车轱辘声碾碎清晨寂静,谢清予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一夜光怪陆离的梦耗神费力,而今日入宫,又不知那位要如何敲打她。
果然,一到凤仪宫,白芍便迎了上来,笑容得体却疏离:“公主稍候,娘娘正在抄经,请您再次稍候片刻。”
这一候,便是半个时辰。
耳畔传来环佩轻响与女子婉约娇笑声,由远及近,来人一袭锦罗玉衣,云鬓花颜,容色妩媚鲜亮,路过她时微微颔,姿态谦卑,颇为知礼。
这便是皇后母家新送进宫的那位纯贵人了。
人比花娇的年纪进了深宫,和诸多女子分享着一个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不论心中是否愿意,都得装出一副感沐圣恩的欢喜。
谢清予兀自叹息。
这深宫就如一口巨缸,连她自己亦如缸中困鱼,游来游去,都脱不开这三尺之地!
一炷香后,殿门终于再次开启,终于有宫女前来宣召:“公主,娘娘宣您进殿。”
殿内暖香馥郁,驱散了微凉的秋意。
“听说,你昨日掌掴了平阳侯府的小姐?皇后并未抬眼,声音亦是淡淡。
纯贵人磨墨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不由微微侧目。
谢清予抬眼,坦然答道:“是,柳新月出言不逊,行事张狂,我只是略施惩戒而已。”
皇后闻言,哼笑一声,放下手中宣纸:“好一个略施惩戒,这两年,你明里暗里处置了多少宫人,睚眦必报,手段狠辣,本宫看你是越肆意妄为!”
“皇后娘娘,难道我贵为公主还不能责罚一个下臣之女吗?明明是她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在先。”谢清予辩驳道。
至于那些被处置的宫人……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总得替她讨回些公道,清算些旧账才是。
听得这话,皇后眼神微冷,终于正眼看向她:“六年前漠北大捷,陛下龙颜大悦,甚至为此改了年号为‘永盛’。那柳长山正是借此东风一战封侯,成为朝中新贵。若非他出身不显,根基薄弱,只怕今日之势,早已越过秦家去!”
她起身,缓步走到谢清予面前,凤眸逼视:“你如此沉不住气,太叫本宫失望了!”
谢清予自然知道平阳侯府势大,若是没有柳家,那谢昶又如何能得军中助力。
皇后无非是想让她虚与委蛇,甚至刻意交好拉拢。
可没有足够的利益,拿什么拉拢?
对她而言,既是注定的敌人,早得罪与晚得罪,又有何区别?
心下虽如此想,眼下却不得不低头。她垂下眼帘,恭顺道:“娘娘教诲的是,安平知错,记下了。”
皇后闭目,深吸一口气,似是疲乏,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谢清予躬身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
半晌,纯贵人抿了抿唇,踟蹰着轻声开口:“娘娘,此事……此事或许也怪不得安平公主,说起来,也是那柳家小姐太过……”
白芍垂立在旁,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说了?”皇后轻掀眼皮,目光淡然地扫过纯贵人年轻娇嫩的脸庞:“在这宫里,最好趁早收起你那无用的善心和怜悯。否则,哪一日悄无声息送了命,别怪本宫今日没提醒过你。”
母亲费尽心思送这么个心思浅显的人进来,无非是觉得她单纯好拿捏,日后即便侥幸诞下皇子,也不至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可是她忘了,这吃人的地方,心思太过单纯,本身就是一种罪过,是活不长的。
——
聆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