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还是回马车里吧,这里交给我。”扶摇轻声劝道。
谢清予摇头,喉咙哽得几乎要说不出话,良久,她指着几个蜷缩在草棚边僵硬的身体,哑声道:“去查,本宫亲自在这里看着。”
“殿下,下官送来的都是好粮啊!”李才看着周遭遍地的尸,嘴唇颤抖,仓惶跪在谢清予面前:“下官从府中的粮仓调了三车新粮,又在东升粮铺买……”
他陡然抬起头,眼中的慌乱宛如实质,东升粮铺是他小舅子开的铺子,当时他说陈米不够,还有二十石容后再送……
为何要害他,数百条人命啊,叫他如何背负得起!
“殿下,下官有罪。”磕头声砰砰地砸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有鲜血涌了出来,李才心中悲呛,浑然不觉:“下官罪该万死……”
谢清予抬了抬手:“去请大夫,把幸存的民众安置好,李才,你去京兆府报官。”
她不能任由这盆污水泼在自己身上,更要为这数百亡魂讨个公道。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李才踉跄着起身,忽听一声凄厉的哭喊:“就是他,就是他送来的粮食,不能让他走!”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无数双充满仇恨的眼睛转向李才,那哭泣的妇人猛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个瘪瘪地粮袋,用尽全力朝几人掷了过来。
“还我儿命来……”黑的黍米带着刺鼻的霉味迎头砸来,哪怕被挡掉了大半,依旧有少许落在了谢清予的头上。
绥安刀剑出鞘,挡在前面:“退后,否则格杀勿论。”
“那你杀了我吧!”那妇人双目赤红,眼含热泪,一步一步往前逼近:“我夫君被你们抓走了,公婆早在路上就被冻死了,如今两个孩儿吃了毒米也死了,我也不活了!”
说到最后竟是冲着刀锋撞了过来,绥安连忙收手,将人拦住:“这是奸人陷害,怎能怪我们殿下!”
“奸人?”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颤巍巍地举起一只孩童的鞋子:“我孙子才四岁,吃了你们送的米,半夜就喊肚子疼,天亮时已经……已经……”
他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清予:“你们生来享尽荣华富贵,随意施舍一点便能博得善名,我等贱命就该成你们争斗的祭品是吗?”
人群开始骚动,越来越多的人捡起地上的霉米,朝谢清予等人砸来。
“豆子临死还盼着天明能再吃一顿饱饭啊!”
“若不是我劝着爹娘多吃一些,他们就不会死了!”
“刽子手,还我家人命来!”
“……”
绥安和护卫们迅围成一圈,将谢清予护在中间,米粒如雨点般砸在轻甲上,出噼啪声响。
谢清予透过人墙缝隙,看到一个妇人瘫坐在地,怀中紧抱着两个孩子的尸体,眼神空洞得可怕,她身边还跪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正用脏兮兮的小手给弟弟合上眼睛。
“殿下,先回府吧!”扶摇挡在她身前。
若是流民冲撞,乱起来了局面不好控制。
谢清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小女孩突然抬头,用与年龄不符的仇恨目光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坏人,我恨你。”
这几个字如利箭般刺入谢清予的心脏,面对如此深重的苦难,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何况这些人确因她而丧命。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