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千结神渐乱
火塘泛起几点猩红的馀烬,在风中明灭不定。仿佛那令人窒息的对峙,只是一场噩梦。
杨玤和柯浪的脸上,还残留着劫後馀生的庆幸与後怕。
“妈的,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杨玤低声咒骂,“那秃头枭……也不知是死是活。”
吴小二看着那些木桩,深深吸气。
“死宗杀人,说杀便杀,如喝水一般轻易。”
杨铁枪冷冷地说着,目光也落在那几根断口齐整的木桩上。
“他若有了折磨人的兴致,反倒不合道理。”
——他不是在审问,也不是在炫耀。
他是在查验。
查验自己这群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认为“不该知道”的那个名字。
老将握紧了枪柄,“破军”重枪低沉嗡鸣。
在她怀中,“同心茧”那粗糙的茧壳上,繁复的血色纹路,正随着远方某个年轻生命的每一次心跳,微微搏动。
烫得灼人。
“嘶……”
锦娘发出极轻的抽气声,仿佛指尖被针扎了一下。
她正端着一碗清粥,指腹触及碗沿那粗糙的陶土胎质,一股庞杂的念头便如决堤洪水,轰然冲入脑海。
——黏土,采自山阳背阴处,和水,未淘净,杂草木灰,含铁……入手捏制,非轮盘所成,指压痕深浅不一,其人力道不均……入窑烧制,火候不足,釉面气孔粗大,内壁见一指长裂纹……
她放下陶碗,指尖却不巧触到了温热的粥汤。
——水,山泉,杂有金石……米,陈米,去岁秋收,熬煮过一个时辰,糊烂失形……火,松木,未干透,烟气杂……
“姊姊?”
苏闲语担忧的声音将她从那令人眩晕的念头旋涡中唤回。
她茫然擡头,看到苏闲语那张写满关切的俏脸,以及……
——眉心微蹙,牵动三条肌理……左眼瞬动快于右眼,心绪不定……心动过快,一息六至,显是忧虑……指上剑茧,形如弯月,乃久练鹤骨鈎之兆……腕上脉搏浮动,气血……
“够了!”
锦娘猛地将陶碗推开,粥汤洒了一桌。
她双手抱住头,只觉太阳xue突突地跳着。
——掌心冰凉潮湿,神思不属……骨感外显,体魄虚弱……左手中指,多处旧疤……右手食中二指关节粗大,笔茧极厚,乃常使狼毫所致……
她悲鸣一声,瘫倒在椅子上。
三天前,剑中道南境,山路。
“进左边的林子。前面有巡哨。”锦娘的声音在颠簸的马背上显得急促而嘶哑,脸色苍白如纸。
苏闲语和墨陌闻声勒马转向,冲入一片密林。片刻後,官道上传来巡逻队的嘈杂声。
“姊姊,你怎麽知道的?”
苏闲语心有馀悸地问。
锦娘剧烈地喘息,无力回答,指尖死死抠着鞍座的边缘。
——马鞍,鞣制牛皮,五年陈,缝线粗疏,边缘磨损……右手及远五十丈,虎头司六人,骑马,持矛,心跳……
她猛地闭上眼,几乎要从马背上栽下去。
两天前,靠近中南国都的乡间小道,一处废弃的井棚。
“不能再走了。”
锦娘靠着石头垒砌的井沿,不时干呕。声音微弱,汗水浸透了衣衫。
“往东……七里,爬上山……呃……有个茶庄……”
墨陌擡头看看天色,又用口水沾湿小指试了试风向,点点头:“不下雨,天黑前,就能到。”
苏闲语急切地问道:“姊姊,你怎麽知道那里有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