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大人,倒是舍得下本钱。为了几个野丫头,把寨子里的猎犬都放出来了。只是……这‘四月飞雪’之变,尚未查明,几位护卫,怎麽对证人用起了弓弩杀器?”
“望执事大人明察!这三名妖人手段诡谲,不仅蛊惑国主丶窃据国宝,更在寨中行凶杀人……”
“不必急躁。”
林执事仍旧温和平静,仿佛真在为对方着想,却让那领队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的差事,办完了。这里,由我接手。你等回去,原话告诉公西大人,‘她还有两位恶客要迎,这三个女娃,不过是纤芥之疾’。我稍後,便去找她。”
领队擡起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麽。
“孟护卫,若你信不过,便留在此处吧。也好为我生宗清誉,做个见证。”
听见“生宗”的瞬间,那孟护卫闭紧嘴巴,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是……是!我等……遵命!”
她对着身後无声做了撤退的手势。一行人带着猎犬,更加狼狈地挤回林间,很快没了踪影。
林中重新恢复寂静。
——痛。
神魂深处,如同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
这是以肉眼把握天变丶引发“四月飞雪”的必然代价。
腿上的伤虽重,在这死亡的威胁前,却也不过是纤芥之疾。
锦娘紧紧靠在苏闲语背上,每一次颠簸,都眼前发黑。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将所有的意识都收缩回体内,对抗那股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剧痛。
笛声响了。
那声音,像一捧清凉泉水。
痛楚没有消失,但那股狂躁的烧灼感,却被这股清越的笛声,一点点抚平丶镇压。
紧接着,雨落了下来。
不是寻常的雨。
锦娘“看”到了。
在那片混乱不堪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是由无数狂乱纠缠的“气”构成的旋涡。
但随着笛声响起,一种全新的“结构”,强行介入了这片混沌。
那些飘落的雨丝,在她眼中不再是水滴。
它们变成了一根根晶莹剔透丶微光闪烁的“弦”。
每一根“弦”,都连接着天与地。它们以匪夷所思的节奏搏动,与那悠扬的笛声共鸣。
而那个吹笛的人,正在用这天地之琴,弹奏一曲“不思动”。
所有狂乱的“气”,都被这乐章强行梳理丶规整,变得温吞缓慢。
追兵的杀气被瓦解,苏闲语的焦躁被安抚,就连墨陌那没有死角的警惕,都出现了一丝松动。
锦娘的心跳猛地一突。
——这个人,他出现在哪里,就足以影响哪里的天地。
“苏小友,歇息一阵。”林执事缓缓转过身,声如春风,让人生不起排斥之心,“三十息後,随我来。替庄小友治伤要紧。”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了过来。
苏闲语後退一步。
“多谢……多谢前辈援手。只是,我姊姊她……她不习惯生人靠近。她的伤,我们自己能治。”
她看了眼正在尽力变成一块石头的墨陌,补充道:“她……她是东海来的药师,最擅长治这种外伤。”
“既有东海高人在此,应当无恙,倒是老朽多虑了。”
“只是,我观这‘四月飞雪’,其根由不在法力,而在于看破天时,以巧劲一点破局,引北来寒气与寨中湿热之气相撞。”
苏闲语整个人愣住了。
“这箭伤虽恶,倒不急于须臾。”
“——可是强窥天时丶神魂欲裂,若无大法力重开内天地,再定道心,只怕庄小友……从此失魂落魄,沦为痴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