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却不复初见下意识的热络,疏远得像个陌生人。
“娘亲,你怎麽叫姊姊‘庄姑娘’呀?”苏闲语撇了撇嘴。
苏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你姊姊……如今身份尊贵,我一个开店的,哪敢再像以前那般没大没小。”
她说着,给苏闲语夹了一块枣泥酥,手却在微微发抖。
锦娘默默落座,拿起竹筷。
她不问她们这一路经历了什麽,不问她们为何会被通缉,甚至不问……义父的死。
她只是不停地给苏闲语夹菜,说些“多吃点”丶“在外面辛不辛苦”的废话。
就在此时,苏掌柜的目光,终于落在苏闲语端起碗碟的左臂上。
那是一只机关手。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苏掌柜猛地站起,指着锦娘,那张本还算和善的脸上,因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语儿!”
苏闲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愣,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
“娘亲,你……你说什麽?”
“我说什麽?!”苏掌柜转向女儿,双目赤红,“我当初就不该允你跟她出去!她是什麽人?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爹娘,克死了庄道长,现在,又来克我的语儿!”
苏闲语猛地站起,小脸涨得通红:“不许你这麽说姊姊!我的手……我的手是……”
“我不管是怎麽回事!”苏掌柜指着苏闲语,“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踏出青樊阁半步!你要是再敢跟她混在一起,我就……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凭什麽?!”
苏闲语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不讲道理的样子。
“就凭我是你娘,你这个不肖女!”
“你不是!”苏闲语终于被激怒了,她退後一步,将锦娘护在身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娘不会这样!她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骂我和姊姊!她不会……她不会像个疯子一样!”
鹤姑上前一步,试图劝解:“苏掌柜,有话好说……”
“没得说!”
苏掌柜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碗碟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是我的家事!谁也别想管!”
她指着门口,对着苏闲语嘶吼:“你给我滚回弱水楼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出来!”
苏闲语泪水涟涟。
她哽咽着,猛地转身,冲出客店,消失在门外。
杨铁枪看着苏掌柜,又看了看锦娘,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鹤姑则早已追了出去。
客店内,只剩下苏掌柜粗重的喘息声。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地。
锦娘从袖中,缓缓取出那面温润的“见性鉴”。
她将镜面对准自己。
镜中的少女,眼角有两道淡淡的红痕,眼神冰冷如铁。
——我,是真的。
然後,她将“见性鉴”藏在指间,镜面斜斜照向苏掌柜。
她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镜面之上,她的身影清晰如故,气机虽然紊乱,却并无半分画皮虚妄之气。
她那份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做不得假。
——她在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