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透过凌乱的发隙,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狱卒的惊慌;官吏的紧张;最後,是那位年迈的国主脸上,混杂着愤怒与後怕的神情。
他被擡了出去。
再次醒来时,刺鼻的药味钻入鼻腔。
男子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处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墙壁和地板都包裹着厚厚的软垫,摸上去像是塞满了棉絮的绢缎口袋。
房间里唯一的陈设,就是他身下的床榻。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送食口。他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看守换了。
不再是粗鲁的狱卒,而是两位沉默寡言的女官。
每隔一个时辰,她们就会从门上的窥孔向内观察一次。
食物也换了。
不再有黑馍,只有盛在木碗里的浓粥,连勺子都没有。
手指在软垫上不知疲倦地划动。
他画地牢的锁芯结构,画那女孩腰间短剑的吞口纹样,画那个叫木老的妖人脸上每一道皱纹的走向。
他用指甲从软垫上扯开线头,织出一只栩栩如生丶振翅欲飞的蝴蝶。
当年轻一些的女官从窥孔向内看时,他将那只蝴蝶放在窥孔正下方。
交易达成了。
他每天都能从那个女官口中,听到几句外面的消息。作为回报,他会送给她一只新的丶用线头编织的小玩意。
“听说那个姓庄的小姑娘,是青樊阁来的大人物……”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一本叫《尖牙山降妖记》的话本子……”
他静静地听着。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官拿了新编的“纺织娘”,却没有带来任何新消息。
第二天,依旧没有。
第三天,看守换成了两个不同的脚步声。
他将一只新编的蜻蜓放在窥孔下。
新的女官视而不见。
当夜。
子时三刻,换岗的脚步声准时在门外响起,又渐渐远去。
囚室的黑暗中,床榻上的人影动了。他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匍匐在地,耳朵紧贴在包裹着软垫的地板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咚……咚咚……咚……”
声音沉闷而微弱,几乎与心跳融为一体。
他缓慢地爬行,最终停在房间的正中央。一根用麦皮丶米粒和口水凝固,风干制成的尖锐“材料”,对着软垫用力刺下。
“材料”没入厚厚的软垫之中。
他开始旋转,切割。
汗水浸湿了囚服,但男子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偏差。软垫被掀开,露出一块冰冷的铸铁格栅。
“材料”在格栅的锁扣处反复刮擦丶撬动。
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他将身体蜷缩到极限,灵巧地翻身钻入那通道之中,被切出三个角的软垫贴回原位。
囚室再次恢复了死寂。
通道深处,有微弱的滴水声。他循声爬去,在一处生着青苔的突起上,找到了凝结的水珠。他伸出舌头,一滴滴舔舐那宝贵的水源。
男子转过身,将另一片极薄的“材料”含在口中。
那薄片泛着金属的质感,似是某件更大铁器的一部分。他吹出一口气,薄片发出极其尖锐而细微的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