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掷尽作飞灰谈
“砰!”
巨响震得牢房铁栅上的灰尘滑落。
公西缘的铁扳指重重敲在桌案上,身後的女猎手们按上了腰间的兵刃。
“林执事,这三个丫头,在我寨中合谋杀了我的客人。按我的规矩,本该当场枭首。我看在你生宗的面子上,才让你在这里耗了半天。现在,你到底要不要治?要治,就立刻动手;不治,就把人交出来!”
老者依旧双目微阖,手中那管碧玉长笛在指间缓缓转动,仿佛对这最後通牒充耳不闻。
锦娘靠在牢房角落里的干草垫上,腿上的伤口已经清洗包扎。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用只有苏闲语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语儿,他们两人,和凡太尉丶石司正不一样。”
苏闲语一愣。
“凡太尉和石司正,是在下棋。他们关心的是棋子的死活,关心的是如何吃掉对方的子,保住自己的帅。他们下的,是生死棋。”
“但这两个人,不是在执棋吃子。他们不关心我们的死活,甚至不关心他们自己的输赢。”
“他们在演戏。”
“演戏?”苏闲语更困惑了。
“对,演戏。——你看公西缘,她看似暴怒,拍了桌子。可她身後的护卫,手虽然按在刀上,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依旧守着各自的方位。她们不是要动手,她们只是在‘摆出要动手的样子’。”
锦娘深吸一口气。
“公西缘在演,‘失去耐心的地头蛇’。演给林执事看,也在演给她自己手下那些骄兵悍将看,告诉她们‘我已经尽力了,是对方不给面子’。”
“而林执事,他闭目养神,不闻不问,在演一个‘慈悲为怀丶不愿沾染杀孽’的得道高人,演给公西缘看,也在演给他背後那个更大的‘金主’——剑南道的‘规矩’看。”
“他们在用我们三个的命,当戏台,当道具。他们在乎的,不是我们是死是活,而是这场戏,谁能演得更像真的,谁能赢得台下那些‘金主’的喝彩。”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山林惊鸟四起。
林执事缓缓站起身,他手中的碧玉长笛轻轻敲击着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远处山谷间隐约的回音,形成了诡异的合奏。
他脸上那份出尘的平和,终于尽数敛去。
“主……主人!寨门外……看不到边的人!打着……打着军旗!”
公西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白金卿……她怎麽敢?!”
“她当然敢。”
林执事踱步上前,视那群瑟瑟发抖的女猎手为无物。
他那身青衣映着自窗户投入的正午光斑,格外刺眼。
“因为,是我请她来的。”
公西缘看着眼前须发皆白丶仙风道骨的老者,像是在看一个从九幽之下爬出来的魔鬼。
“你……”
“公西大人,你似乎忘了。”林执事打断了她,“这里,是剑南道。是阚朝疆土,是生宗教化之所。”
“你在此地私设寨院,行猎杀之戏,已是越界。如今,更是牵涉‘窃据国宝’丶‘豢养邪物引发天变’的重罪。白金卿国主以‘清剿妖邪’为名,出兵踏平你这毒水寨,于国法,于道理,都占尽了先机。”
公西缘脸上的疑惧,在短暂的死寂後,迅速化为冰冷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