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榜悬命惊独眼
野猪集,周记茶馆。
“哐当——!”
一张油腻的八仙桌,连同上面的残羹冷炙,被一股巨力踹得凌空翻起,又重重砸在地上,碎成一地木茬。
满堂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浑身戾气的年轻人身上。
他双眼通红。
不是醉酒的红,是熬干了血泪丶只剩下仇恨的赤红。
那身本该潇洒的武人劲装,此刻沾满了泥污和暗沉的血迹,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愤怒而紧绷的肌肉轮廓。
他径直走到茶馆正中那根最粗的顶梁柱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带血的丶皱巴巴的悬赏令,和一柄染血的剥皮刀。
“咄!”
剥皮刀狠狠钉入柱中,刀尖穿透悬赏令的顶端,兀自嗡嗡作响。
榜文最中间,两个名字用血墨写就。张牙舞爪,触目惊心。
“我,‘搭把手’,杨玤!”
“我结义大哥柯浪,在天之灵见证。自今日起,立此血榜。”
“不管是谁,不管用什麽法子——”
他缓缓擡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只要把这两个杂碎的人头,送到我面前。我‘搭把手’上下三层的地契丶後院的马厩丶库房里所有的存货……”
他咧开嘴。
那笑容比哭更难看。
“……全都归他!”
说罢,他转身走出茶馆。
门口那辆盖着防雨油布的板车,掀开一角。
杨玤看着车上那具被白布遮掩的魁梧尸身,和角落里半身裹着绷带,双目无神丶口中喃喃自语的吴小二。
他嘴唇颤抖,最终,只是将油布重新盖好。
“……走。”
他对着空气,嘶哑地说道。
板车缓缓啓动,碾过湿滑的青石板。在周瞎子惊疑不定的独眼注视下,消失在野猪集那永不散去的恶臭之中。
柱子上,那悬赏令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仿佛吊祭亡魂的白幡。
周瞎走到那根被剥皮刀钉穿的柱子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悬赏令最下方的丶一行用更小的字丶仿佛是不经意间补充上去的附注上。
那一行字,写得潦草而急促,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的愤怒和恐惧中,几乎要捏断手中的笔。
“……贼人行凶,所用兵刃,非刀非剑,乃一奇形铁管,内藏霹雳之威。能于百步之外,催发铁珠,洞穿铁甲,见血封喉……”
周瞎子的独眼,在那“齐枫”与“夏虫”上,停留许久,咽了一口唾沫。
他那只常年拨动算盘珠子的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
三天前,“搭把手”後院。
雨丝斜织,将院中的青石板润成一片深沉的墨色。
柯浪正在给他的铁胎弓条上油,用的是熊脂和松节油混合的膏药。味道辛辣刺鼻,却让那根饱经风霜的铁木泛起温润的光。
杨玤则靠在廊柱上,用一根沉甸甸的精金钢条,检查繁花长刀的刀准,眼神却总是往院门口瞟。
“这都进去半刻了,怎麽还没出来?”他终于忍不住,烦躁地将钢条往架子上一扔,低声道,“那姓墨的小怪人……到底是死是活,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