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家英豪定新约
海神堂旗舰“龙雀舸”,船长室。
四壁皆为鲸油灯,将铺满整张山海桌的巨大舆图,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中弥漫着海盐的咸腥丶桐油的涩味,以及山雨欲来的凝重。
在座的,皆是这场风暴的掌舵人。
锦娘丶苏闲语丶鹤姑丶杨铁枪丶杨玤丶柯浪丶蹴六丶齐枫丶夏虫丶月蝶氏……
所有人都已各就各位,目光如炬,聚焦于舆图之上。
——那圈朱砂之内,名为“鸟道”的绝地。
龙婆端坐主位,手中那盏万年不变的热茶,氤氲出的水汽模糊了她满是褶皱的脸。
“都到齐了,老婆子便长话短说。”
她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如定海神针,压下了舱室内所有浮动的气息。
“十六字星偈,牵涉三魔钜祸,说的是摩罗血脉的内斗。”
目光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落在锦娘身上。
“庄家丫头。你和那个鬼面人,是这‘魔金之乱’的两个‘毒株’。此为‘心腹之患’。”
她枯瘦的手指,移向舆图上的鸟道。
“那死宗叛逆王达,用齐家的机关术和独悟士的巫法,在鸟道,造出了能让三岁小儿打死武人和修士的东西。此为‘肘腋之疮’。”
最後,她的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将幽隐城丶中南国丶乃至更遥远的剑南道都囊括在内。
“无逆阎洲的‘畜生窟’里,爬出了不止一只虫子。她们在鲮县,在军机府,甚至可能在阚朝,都埋下了‘卵’。此为‘癣疥之疾’,初时不痛不痒,最终却能溃烂全身。”
龙婆放下茶盏,一锤定音:“老婆子的方略,便是三病同治,但有先後。”
“诸位。谁先,谁後?”
“先除肘腋!”蹴六第一个开口。
桃花眼中并无半分轻佻,满是清理门户的决绝:“王达不死,魔金流出,不出三月,三道之内再无规矩可言!”
锦娘看向杨铁枪。
杨铁枪拄着“破军”重枪,铿锵道:“心腹不除,肘腋无用。那鬼面魔头与王达沆瀣一气,若不先断其根源,今日平了鸟道,明日他便能再造一个‘雀道’丶‘鹰道’!”
“老太君。你们连自己的家事都查不明白,现在却要插手我死宗清理门户?那鬼面人固然是心腹大患,但王达的‘魔金’,却是能立时掀翻桌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杨铁枪无视蹴六,直视主位上的龙婆,声音平淡,字字如铁。
“龙婆大人,本监只问一句:瑄王之乱,殷鉴不远。那‘魔金精炼厂’的背後,是谁在支持?那只看不见的鬼,与瑄王馀孽,是何干系?”
“今日,若只伐其枝叶,他日,这‘鬼’再扶植起十个‘李达’丶‘张达’,届时,本监这条老命,怕是填不平这东海了。要去鸟道,可以。但那鬼面人的事,总要有一个说法。”
锦娘适时递上一卷由齐枫口述丶夏虫誊画的草图,旁边还注明了“受害者”杨玤与柯浪对李豹之死的详细观察。
杨铁枪目光扫过那刻满螺旋符文的长管,续道:“此物……与瑄王馀孽的妖兵,正是同出一源。不将其背後主使揪出,终是治标不治本。”
龙婆擡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两人。
“肘腋为重。”她缓缓开口,“然,老婆子应你——待王达授首,鸟道事了,我海神堂会提供所有必要的支持,助你们揪出那只,藏在暗处的鬼。”
“蹴六。”
“在。”
“你为尖刀,齐枫丶夏虫从旁辅佐,直取王达首级。此战若败,提头来见。”
齐枫眉头一皱,迈了半步,将夏虫护在身後。
夏虫似是毫无所觉,微凸的眼睛一直注视蹴六脑後的桃花枝,不知在想什麽。
蹴六转过头,眼睛眯着,摆明了看不起这两人,口中不清不楚地念叨着“两个棺材”。
“龙婆大人,小修遁法在身,恐怕不宜带累赘。这两个人,会拖慢我的速度。”
龙婆冷冷道:“他们的脑子,比你的腿快。用不用,是你的事。——杨监国。”
“在!”
“你率庄锦丶苏闲语丶柯浪丶杨玤,为重锤。捣毁鸟道精炼厂,为尖刀创造时机。”
“月蝶。”
“在。”
“你居中调度,海神堂一应兵士丶後勤皆由你指挥。”
“鹤楼主。”
“善哉。”
“你负责掠阵,提防有外邪来犯。”
最後,龙婆缓缓站起。
“老婆子坐镇龙雀舸,弹压天枢院丶道学府丶军机府那些牛鬼蛇神。此战,只许胜,不许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