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并无兵刃,面对鹤姑那快如暴雨的玉梭与苏闲语灵动迅捷的剑光,竟是只守不攻,身形在琼玉楼方寸之间腾挪闪避,游刃有馀。
杨铁枪见状,厉喝一声,手中“破军”重枪如黑龙出渊,带着撕裂空气的闷响,直捣中宫,封死了怪物所有退路。
三人合围已成,那怪物左支右绌,状甚狼狈。
鹤姑攻势愈发凌厉,玉梭划过一道刁钻弧线,在他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怪物闷哼一声,踉跄後退,重重撞在屋柱之上,看似已是强弩之末。
“拿下他!”
杨铁枪见机不可失,踏步上前,枪出如龙,直取其心口要害。
那怪物猛地侧身,任由枪尖擦着肋下划过,带出一串血花。
它自宽大袖袍中,掣出一截儿臂粗细的简陋短管。
怪物将那短管粗暴地抵在自己胯骨处,管口对准近在咫尺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杨铁枪,狞笑着激发了机括。
“——轰!!!”
一声震耳欲聋丶沉如闷雷的巨响,在小小的琼玉楼内轰然炸开!
杨铁枪瞳孔猛地收缩,只来得及将“破军”枪身横于胸前。
“铛——咔嚓!”
那枪身猛地回弹,重重砸在杨铁枪的胸甲之上!
坚固的甲胄应声向内凹陷,甲片碎裂声与骨骼断折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头头皮发麻。
杨铁枪魁梧的身躯被这股巨力整个掀飞,重重撞在後方的墙壁上。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自她口鼻中狂喷而出,将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生死不知。
鹤姑与苏闲语的攻势,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中戛然而止。
整个琼玉楼,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怪物丢开手中已然报废的铁管,缓缓直起身。
他看着自己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杨铁枪,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和煦如春风的丶属于“苌昙道人”的微笑。
他无视了鹤姑与苏闲语那惊骇欲绝的眼神,目光越过她们,落在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丶双目渐渐失焦的锦娘身上。
“阿锦,你可知道,你的娘亲是谁?她叫——庄晴。”
“死来!”鹤姑怒吼一声,玉梭挥舞,白光一现。
“这庄晴,正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怪物一步三丈,连退三步,仍旧笑道。
【——我不怨你杀了爹娘。】
“至于你,庄锦,你是我庄秀的孙女……也是我的女儿。”
怪物仍在口出狂言。
【——愿有来生,仍为家人。】
锦娘不言不动,如同一尊碎裂前一瞬的泥偶,只是勉强维持着站立,不致倾倒。
那怪物取回金瓜短槌,正于院中与鹤姑相斗,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微笑,如春风拂面。
它显然知道,如何才能最有力地打击敌人的心志,如何才能毁灭苌昙在锦娘心中的一切。
锦娘突然悟了。
——那悟,非是文字,非是图画,是一种纯粹的丶蛮横的“觉”。
她“觉悟”了,如何让血肉如菌丝般生长,如何让骨骼似藤蔓般缠绕。
她“觉悟”了,如何将憎恨凝成实体的爪牙,如何将恐惧化作无形的网罗。
她“觉悟”了,何为生之苦,何为死之乐,何为不生不死之大自在。那本化作黑水的邪书,其真意,早已种入她神魂深处。
此刻,污言秽语的刺激丶至亲受创的剧痛,便如一道惊雷,将那颗沉睡的魔种彻底唤醒!
而最後一分可言说之物,则化作一道冰冷的意念,在她识海中轰然响起:
“摩罗不死。其势由无明妄心而发,绝知断见乃止,可助人灭却一切烦恼丶阻碍,成就万世不易之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