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了约莫十几下,门板终于“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景象。
隔间比外面小得多,靠墙摆着个木架,上面放着些破碎的玻璃器皿。
试管丶烧杯丶漏斗,大部分都已经炸裂,碎片上沾着些黄褐色的结晶。
地上散落着几本烧焦的书,只剩下些残破的纸页,被潮气泡得发涨。
陆川捡起一页相对完整的纸,上面的字迹已经被烟火熏得模糊,只能辨认出几个字:“丙七……体征稳定……对药剂敏感……”
“丙七就是沈明远。”陈霜宜的心跳得厉害,“‘敏感’是什麽意思?”
陆川把纸页小心地折好,放进证物袋:“可能是指他对药剂的反应比别人强烈,也可能……是指他更容易逃脱。”
陈霜宜走到木架旁,那里有个打翻的铁盒,里面滚出些金属器械。
镊子丶手术刀丶探针,刀刃上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干涸的血。她拿起一把手术刀,刀身上刻着个模糊的“周”字,是用利器划上去的。
“周家的人,当年肯定在这里待过。”她把手术刀放进证物袋,指尖有些发凉。
陆川正弯腰查看墙角,那里堆着些破烂的衣物,都是些粗布麻衣,上面布满了破洞和污渍。
他从衣服堆里翻出个小小的布偶,已经被烧得只剩半个脑袋,布料是廉价的红布,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你看这个。”他把布偶递给陈霜宜。
陈霜宜接过布偶时,指尖突然一颤,“这应该是个年龄很小的小女孩。”
她能想象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抱着这个布偶,一笔一划写下这句话的样子。
陆川走到隔间的另一头,那里的墙壁看着比别处新些,像是被人重新砌过。
他用灯照了照墙角,发现有块砖是松动的。
他伸手一抠,砖就掉了下来,露出後面的黑黢黢的洞口。
“这里有个密室。”他往洞口里探了探,“能进去。”
陈霜宜举着灯跟在他身後,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个人匍匐通过。
爬了约莫七八米,前方突然开阔起来,是个约莫两平米的石室。
石室里没被火烧过,空气相对干燥,却弥漫着股浓烈的草药味。
靠墙放着个木柜,柜子上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用布封着。
陆川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些暗褐色的药膏,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像是某种治疗外伤的药。
“这些是……”
“烫伤膏和止血药。”陆川闻了闻,“里面加了罂粟,能止痛。”
他拿起另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粉末,“是砒霜,用来处理……没用的实验品。”
陈霜宜的胃里一阵翻涌,她别过头,却瞥见木柜底下有个铁盒子。
盒子没上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本笔记,封面都写着“丙字窖实验日志”。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实验开始的日期,距今正好二十年。
日志里的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记录着每个“实验品”的反应:
“丙一,男,十三岁。给药三日,皮肤出现黑斑,瘙痒不止,抓挠至溃烂。”
“丙三,女,十岁。给药七日,关节红肿,无法站立,呕吐不止。”
“丙七,男,七岁。给药十日,无明显反应,仅体温略高。周先生嘱:加大剂量。”
看到“周先生”三个字,陈霜宜的指尖猛地一顿。
她继续往後翻,日志里的记录越来越潦草,像是写的人越来越急:
“丙七对新药异常敏感,给药後出现短暂昏迷,醒来後力气大增,竟能搬动石凳。周先生说这是‘成功’。”
“丙一昨夜死亡,尸体已处理。周先生让把他的脏器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
“丙七开始绝食,用头撞笼子,额头磕破了也不停。我偷偷给他塞了块窝头,被周先生看见了,挨了顿打。”
“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会有善良的人。”陈霜宜放下了那本日志,呵笑道,“真是讽刺。”
再往後翻,日志的最後几页被撕了下来,只剩下些零碎的纸角。
陆川捡起一个纸角,上面写着:“他们要把丙七转移到砖窑,说是要做‘终极实验’。我得想办法……”後面的字被撕掉了,只剩下个模糊的“救”字。
“沈明远就是这时候逃的。”陆川把纸角收好,“那个写日志的人,可能帮了他。”
在往里走,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