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罗钦言诧异了一瞬,想到周瀚生外公家的情况又了然,“那也不错,去美国吗?我记得你小姨也在美国。”
“我不知道。”周瀚生说完正碰上迎面进来换班的同事,于是示意罗钦言在外面等他,自己进去换了常服。
把小猫送回家後,罗钦言和周瀚生去了附近一家小酒馆。
还未入夜,店里并没有太多人,两个人点了单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说说吧,怎麽回事?”
酒馆灯光昏暗,周瀚生微低着头,面容被阴影掩去,罗钦言记不得他是什麽表情,只记得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和他在一起被家里知道了。”
“……”罗钦言被这一句话打懵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他有些语塞,想开口说话又不知说什麽。
好在服务生这时过来上酒,暂时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罗钦言不知滋味地喝了两口酒,才说:“你小舅?”
周瀚生擡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很难接受吧,毕竟就算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名义上也还是乱伦。”
乱伦。
罗钦言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和周瀚生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这个词太重了。
沉重到,大概提起都需要过载的勇气。
罗钦言不禁望向他,想从他的脸上寻找这份勇气的来源,周瀚生垂眸凝视酒杯里晃动的红色酒液,有什麽东西破开了液体表面,坠入杯底。
“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我还是纵容了一切的发生,是我的错。”周瀚生饮下苦酒,也咽下翻涌的情绪。
“他也这麽觉得吗?”
“他还小。”
年轻,所以莽撞,所以不考虑後果,所以拥有被赦免的权利,是吗?
“这是你给他找的借口吗,我想你应该明白一段关系是不可能只靠一个人维系起来的,年轻不是犯错的理由。”
“你也觉得这是错的是吗?”周瀚生擡起满含倦色与痛楚的眼问。
“不。”罗钦言摇头,“我不想对你们的感情做评判,更不想审判你们的关系,我只是想说,既然他是这件事里的当事人,起码不该因为年轻就撇开一切一走了之,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面对。”
虽然如此说来,但罗钦言其实也明白,作为周瀚生外公的养子,本已是寄人篱下的少年,发生这样的事情,除了接受长辈们的决定离开,大概什麽也做不了吧。
“对不起,我没有要指责他的意思,只是……”
周瀚生打断罗钦言的道歉:“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只是作为朋友,为我感到难过吧。”
“很辛苦吧。”罗钦言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周瀚生的酒杯。
听到这句话,周瀚生紧绷着的身体似乎一瞬间松了下来,他举杯回应:“谢谢,不管怎麽样,已经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也许吧,罗钦言知道,这样的伤口也许只能靠周瀚生自己舔舐痊愈。
那麽他呢?属于他的伤口是否也只能如此呢?
他和林沐的故事是否也会像周瀚生和傅遇明的故事一样戛然而止,可起码傅遇明活着,活着就有各种可能,故事的休止符还有被改变的机会,但林沐还活着吗?他还能等到被暂停的故事得到继续的书写吗?
喝完酒从酒馆里出来,外面下了小雨,两人告了别後各自走进雨中。
雨水让视野范围变得狭窄,罗钦言心里存着事,行动的方向便变得模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停下时便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路口的树下。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走到这里,罗钦言擡起手摸了摸那粗糙的树皮,树身上有个小小的洞,拇指大小,像一道创口。
听说有人会对着树洞诉说无法言明的情绪与秘密,罗钦言从前不以为意,现在却也有些想要试试。
他靠在树上,侧头靠近那个小小的树洞,在雨声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吐露了自己的秘密。
“会为我保密吗?”罗钦言问树。
当然没有回答,罗钦言仰头看向天空,仍然继续和树说话:“没有关系,如果可以,帮我告诉他。”
他的秘密,他的渴盼,他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告诉林沐。
“回到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