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笨拙的弥补尝试接连碰壁,像一盆盆冷水,浇得凌云心灰意冷,却又无法真正死心。他像一头困兽,在自己的领地里焦躁地徘徊,明明猎物就在眼前,却现自己早已被剥夺了捕猎的资格,甚至连靠近都成了一种奢望的冒犯。
他不敢再去公寓,不敢再送任何东西,只能通过周诚,极其隐晦地、近乎卑微地打听着琛琛的病况。得知孩子已经痊愈,重新回到幼儿园,他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懈,随即又被更深的空虚攫住——他错过了儿子康复的整个过程。
一天下午,他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将车开到了琛琛幼儿园附近。放学时间,园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热闹而充满生活气息。他将车停在街角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透过深色的车窗,目光贪婪地搜寻着。
很快,他看到了温婉。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站在一群家长中,身姿挺拔,气质出众,正微笑着和旁边一位家长交谈。阳光洒在她身上,柔和而宁静,与那天在医院里冰冷决绝的模样判若两人。
然后,幼儿园的门开了,孩子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涌了出来。
琛琛背着小书包,一眼就看到了妈妈,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扑进温婉怀里。
“妈妈!”
温婉弯下腰,将儿子抱了个满怀,亲了亲他的脸蛋,笑着问他今天在幼儿园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那温馨的、旁若无人的母子互动画面,像一幅温暖的油画,却深深刺痛了凌云的眼睛。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是他触手可及的幸福,却被他亲手推远了。
他看着温婉牵着琛琛的手,准备离开。
一股强烈的冲动,混合着思念、愧疚和不甘,驱使着他推开了车门。
他几步穿过人群,忽略了周围投来的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温婉和琛琛面前。
温婉看到是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意识的戒备和冷淡。她将琛琛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眉头微蹙:“你怎么又来了?”
她的反应像针一样刺了凌云一下。但他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被激怒,只是目光落在正仰着小脸、有些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的琛琛身上。
“我……我来看看琛琛。”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琛琛,病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琛琛看着爸爸,大眼睛眨了眨,点了点头,小声说:“好了……不难受了。”
孩子的声音软糯,驱散了凌云心中些许的紧张。他蹲下身,尽量与儿子平视,看着儿子红润了些的小脸,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他想摸摸儿子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怕被拒绝,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他喃喃着,有些词穷,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温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催促,也没有离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演出。
凌云蹲在那里,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跟儿子说,却现自己对儿子的一切都如此陌生。他不知道他最近喜欢什么动画片,不知道他交了哪些新朋友,不知道他在幼儿园学了什么新儿歌。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和无措。
就在这时,琛琛仰着小脸,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爸爸,忽然歪着头,用一种纯粹好奇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童音,轻轻地问:
“爸爸,”他眨着清澈的大眼睛,“我生病的时候,好难受好难受,想找爸爸……你以前去哪了呀?”
稚嫩的疑问,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精准地劈中了凌云!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蹲在地上的身体仿佛被冻结了血液,连呼吸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