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清楚,母亲自救回来後便终日浑浑噩噩的,连他是她儿子这件事都不记得。
有时候还会把他送来的东西扔到门口,指着他破口大骂,骂他长得像他那个负心爹。
情绪正常丶精神稳定的时候并不多。
“我儿受苦了。”
裴母摸摸他脑袋,微微侧身:“多亏这位大人出手,治好了我。”
裴不屿这才注意到,桌边还坐着位身穿黑衣,带着兜帽的儒雅男人。
男人朝他颔首点头:“你好,久仰大名,裴氏少家主。”
裴不屿撩起眼,警惕扫视这个突然到访的男人:“阁下又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只要我想,便能找到。”
男人嘴角弧度加深了些,“我可以帮你治好你娘……”
“那这种治好的状态,是不是有时间限制的?”
卫阿宁清凌凌的声音打破回忆。
记忆中断,裴不屿苦笑点头:“是的,的确是有限的。”
“起初我娘能维持七日正常模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缩短,从七日到五日,再到三日,直至最後一日都坚持不住……”
四下静了静。
那双清艳的含情眼眼尾耷拉,呈现出一抹颓废之色。
“所以……”
卫阿宁道:“那黑衣人是不是提出,需要你做些什麽事情,才答应继续治愈你娘?”
这个循序渐进丶温水煮青蛙的套路。
有点过于眼熟了啊。
“我没有办法……”
良久,裴不屿才慢慢睁开眼,眸底血丝如网。
“我问尽世间所有医师,甚至连药王谷主都问了,皆是爱莫能助。”
他垂下眼睫:“好不容易能有个治愈的希望,我不想放弃。”
卫阿宁屏住呼吸,下意识望了眼薛青怜。
後者面不改色,但柳眉已是紧蹙,捏着茶盏边缘的手指泛白。
“那他要你去做什麽?”
“起初是想要宗派分布地图和一些常见的药草之类,我想着,这东西在市集上并非是不常见之物,便给他买来了。”
裴不屿闭了闭眼:“但发展到最後,他竟想要我为他寻一些普通人回来……”
“我直觉不对,便没答应他,只是他也不为难我,略略提过一嘴後此事作罢。”
卫阿宁点点头。
以退为进,这招玩得不错。
“哥,你知道那男人长什麽样子吗?”
“不知道,那人时刻都带着兜帽面具,甚至连安寝时亦是如此。”
摩挲半晌下巴,卫阿宁压下眉。
这人还真是警惕。
她又追问一句:“後来呢?”
“後来,他问我合欢宗近日是不是来了位谢姓少年。”
裴不屿嗓音发哑:“他让我多多照拂,带他去游历一下,感受人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便答应了。”
卫阿宁心下一动。
所以这便是裴不屿对谢溯雪亦师亦友,格外纵容的缘故。
没有突如其来的好,全都是带着目的的。
她眼角馀光悄悄瞥了眼身侧的谢溯雪。
却见他自顾自把玩着自己的发尾,对此番话语并不上心。
少年眼瞳沉静无波,叫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感应到卫阿宁的目光,谢溯雪擡眸,靠近她身侧,轻声问道:“怎麽在看我?”
甫一靠近,携来一股清冽的梅息。
他尾音略长,含着狭促的笑。
陡然生出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卫阿宁摸摸发痒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