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气不过,本要出去解释,没注意世子也在後面,被他拉住了。本来是那些人的错,世子却向我道了歉,说不该让我听到这些。”
苏琼月谈起这件事,声音带上了几分不平。
“分明世子对建兴长公主极有孝心,何况他十岁便已经来了这里,即使原本是南朝人,这麽多年过去,洛阳又何尝不是他的故乡,早就和我们一样了。而且要不是我请他演奏吴地音乐,他也不会被那些人扣上罪名,是我对不起他。”
“就如我从前生在怀朔镇,但离乡日久,连乡音也几乎忘却了。那些人拿这个来攻击他,实在太过于狭隘了。”
傅苒心想,虽然背後议论的人确实狭隘,但女主估计也还是有点太天真。
以她对萧徵性格的了解,她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故意让女主看到他被排挤的一面,从而激起同病相怜的同情心。
但男二前期实在隐藏得太好了,她这麽说,女主大概不会相信,反而有背後说人坏话的嫌疑,毕竟萧徵对她怎麽也不算差。
真是个让人烦恼的问题。
傅苒从苏琼月那儿离开,正苦恼于要怎麽让女主看清男二的白切黑,转过弯,却在廊後忽然意外瞥见一道身穿素服的影子。
秋雨停歇,廊下依然弥漫着清冷的寒气。
少年独自倚靠于曲栏边,一袭素白深衣垂落下来,仿佛沾到了草木上未干的露水,衣摆处洇开几点深色的水痕。
晏绝静静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呆了很久,无声无息,谁也没有惊扰,莫名显得有些孤单。
她脚步一顿,有点犹豫要不要打招呼,但脚步声已经不小心惊动了飞鸟,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寂静,他擡起头看了过来。
“殿下,”傅苒只好提起裙裾走近几步,站在廊外的阶梯下望着他,“原来你在这儿,怎麽没进去找苏姐姐?”
一个人坐在这里,好像被拒之门外的小可怜似的,他平时在苏琼月面前可完全不是这样。
晏绝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反而自嘲般笑了笑。
“这时候,我不适合去打扰阿姊。”
他鸦色的长睫渐垂下来,覆盖着眼眸,有种无言的落寞。
傅苒看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衣服,好像有点明白了意思:“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吗?”
他默然了一会,低声说:“是一个重要之人的忌日。”
“那,你节哀,”傅苒很少见到他这样,觉得自己好像该说点什麽,但又想到以他们的关系她貌似也不方便怎麽安慰,只好道,“既然是忌日,要不要烧点纸钱什麽的,祭奠一下?”
刚好他们人都在佛寺里,去给人上柱香完全是顺路的事。
但晏绝平静道:“不用了。”
既然他不需要,傅苒也不知道还有什麽能做的,心想还是应该别再继续打扰他。
“已经有点晚了,外面可能会变冷,殿下你小心别着凉。”
她退开半步,准备转身离开,“我就先回去了。”
少年却在此时忽然说:“你要不要坐一会?”
话一出口,他先怔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
或许只是不想独自面对这个日子。
以至于他不可思议地说出了挽留的话:“……今天是我的生辰。”
傅苒停住了:“生辰?”
是啊,他淡漠地想。
他的生辰,他生母的忌日。
太後总说,那个女子是因为他而死的。
在能翻阅到的内廷记载里,他的生母,一个最普通的宫女,被帝王临幸过,偶然有孕,又不幸在生育之中难産去世。
所以从那一天起,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关于生辰的祝贺,就像太後所说的,作为人子,也不配庆贺,而应该愈加反省过错,忏悔自己对不起的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