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人如同退潮般散去,留下沈未曦独自站在空旷中央,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投影屏幕上还定格着方案最后一页的效果图,那精心勾勒的“新东方摩登”愿景,此刻看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夏晚的啜泣声在耳边嗡嗡作响,王经理欲言又止的叹息,周铭离去时那复杂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模糊成背景噪音。唯有容景深离开时那冰冷的背影,和他掷下的那四个字——“方案,搁置”,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她的灵魂上。
搁置。
不是驳回,不是需要修改。
是无限期的,打入冷宫。
这意味着她过去数月,不,是自重回容氏以来所有的挣扎、隐忍、不眠不休的心血,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彻底否定。连同夏晚和赵磊那些微不足道却真诚的付出,一起被弃如敝履。
没有理由,不需要解释。
只因他是容景深,是掌控一切的王。
沈未曦缓缓走到屏幕前,伸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屏幕表面,那上面的线条和色彩,曾是她黑暗中唯一紧握的光。现在,这光被他亲手掐灭了。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绝望、愤怒和巨大屈辱的灼痛感。
“未曦姐……”夏晚哽咽着上前,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未曦却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沉寂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破碎后又重新凝聚的光芒。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再流露出任何脆弱。她只是抬手,关掉了投影仪。
屏幕瞬间暗下,会议室陷入一片昏暗。
“走吧,夏晚。”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结束了。”
她收拾起桌面上散落的资料,动作缓慢而坚定,没有一丝慌乱。那尊被她藏起的荆棘王冠,此刻仿佛与她的血肉长在了一起,每一根刺都带着尖锐的痛感,却也让她异常清醒。
回到设计部,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再次黏上来,但沈未曦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整理东西。不是收拾离开,而是将那些关于“云水间”精品酒店的所有资料,包括被搁置的方案草稿、市场分析、效果图……一份份,一页页,整齐地叠放好。
然后,她抱着那叠沉甸甸的、承载着她所有希望与挣扎的文件,走到了部门角落那个无人问津的碎纸机前。
“未曦姐!你干什么!”夏晚惊恐地想要阻止。
沈未曦没有理会。她按下电源开关,碎纸机出沉闷的嗡鸣。她将文件的第一页,塞进了进纸口。
锋利的刀片旋转,出刺耳的“嘶啦”声,洁白的纸张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纸条,像一场无声的雪,飘落在废纸箱里。
一页,又一页。
那些熬夜绘制的线条,那些反复推敲的数据,那些蕴含着她最后坚持的构思……都在冰冷的机械作用下,化为齑粉。
王经理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办公区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未曦。她站在那里,背影单薄却挺直,面无表情,只有手下不停,将那些心血一点点送入毁灭的深渊。
这不是崩溃,不是自暴自弃。
这是一种决绝的,与过去割裂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