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一次浴池中的对视,猝不及防,却又坦然赤诚。
“擡起头,看着我。”
顾衿紧紧盯着陆怀归的脸,一字一顿道,“会没事的,你别怕。”
陆怀归的心口仿佛被什麽东西填满,沉甸甸的。
上一世,上一世他受过那麽多屈辱,背叛,所有不能忍的,他都隐忍下来,所有背叛他的,他都让他们不得好死。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也不会有人对他讲:“会没事的,别怕。”
他抿抿唇,蓦地伸出手来,环住了顾衿的脖颈。
顾衿的身躯僵直一瞬,又松弛下来,生疏擡手,轻拍他的後背。
陆怀归的下颌抵着顾衿的肩膀轻蹭,像是在汲取安全感,顾衿便又收紧手臂,抱紧他。
“我不会让你有事,”顾衿轻声安抚他,“活人祭也会终止。”
活人祭祀,这是皇家百年来为皇帝祈福的手段。
百试百灵。
终止祭祀无异于挑战天威,藐视皇权,根本无人敢反抗。
陆怀归张了张唇,正要开口,门外却传来春庭的通传声:“太子殿下,熙公公来了,说让您去行宫一趟。”
顾衿闻言,先是应了春庭一声“知道了”,又安抚了陆怀归一会儿,才起身走出门外。
陆怀归看着顾衿的背影,又垂眼凝视自己的手,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他颤了颤手指,眸光晦暗。
门被阖上,他听见顾衿和熙公公的声音越来越远。
“发生了何事?”
“陛下的风寒似是越严重了,祭典还是该尽快举办……”
*
更深夜静,夜风凄冷。
後山在这时候更显寂静,只有行宫处亮着灯。
陆怀归身着一袭黑衣,在夜色里穿梭。
好在夜里守卫少,他蛮轻松便混进来。
行宫外最中央摆着的,便是祭坛。陆怀归上前瞧了一番。
这里似乎并无什麽机关,相当古朴简单。
要从这里做文章救走谢淮南,可行性并不大。他轻叹一口气,转身欲走,却倏地瞧见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陆怀归即刻屏息凝神,窜进一片灌丛中,只露出一双黢黑的眼睛。
“周大人,您看此次小人做得如何?”是白天的老道士,此刻正满脸堆笑着,跟在周澄身後,“您看这次的赏赐,是不是该涨些了?”
周澄依旧笑得温和,“那是自然,道长名登紫箓,待这次祭祀过後,想来会更得陛下器重,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向祭坛,陆怀归一动不动,紧盯着二人。
“不过,这赏赐,需得等那汝阳王投奔我等才是。”周澄擡起手,在祭坛右侧的铜环转了几圈,“还望道长明日的祭典不会出差错。”
随着铜环的转动,大殿某处倏然传来沉闷的响声。
老道士连连点头称是,“若那汝阳王还不识趣……”
“若他还不识趣,”周澄眼眸微眯,朝灌丛看了一眼後,漫不经心道,“那便将小世子杀了,再送他一份大礼。”
陆怀归在周澄的目光扫过来的瞬间,立时屏息闭眼,待脚步声远去後才又睁开眼,环视四周。
周澄已经和那道士不见踪影,想来是去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