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慕兰时不对,但是她现在更要审慎。
赵郦还在抽泣:“长公子,这三年间我为您埋首了七具尸体,如今第八具还要是我自己,可这天下有这样的王法吗?”
“最後的最後,您让我改那蚕丝……您告诉我这是最後一次;但是结局如何呢?您找人杀我灭口,若非大小姐救了我这贱命,我赵郦现在已是孤魂野鬼一个了!”
慕严大惊失色,想要再去堵住赵郦的嘴巴,然而这次甲士丝毫不留情面,直接将他踢飞!
说时迟那时快,慕怀瑜忽然一个飞身离席,轻松地接住了自己狼狈的长兄,却暗暗挟制住了他的死xue,让他动弹不得。
赵郦继续哭诉:“您认为这家主之位该是您的,便对大小姐颇有微词。也不止这一次涂改账册了,就连大小姐乾元啓序的宴会,这麽重要的宴会,您也要掺和!”
“您让马三给大小姐要饮的酒中下了情。药,迫使大小姐与那坤泽娘子结契!”赵郦越说,声音越大,“这一切都是长公子的算计啊!”
慕严瞳孔如裂,麻木重复“你胡说八道些什麽”。
石塑一般的衆人又活了过来,敏锐地捕捉到了管家赵郦话外的意思,并同慕兰时之前的宣告结合起来。
也就是说,慕兰时当日在啓序宴误标记坤泽一事,乃是慕严的算计?
而慕兰时知晓这一切是慕严的算计,却还毅然决然地要同那坤泽娘子结婚?
此等责魄力担当,不禁让她们瞠目。
这会儿再看慕兰时,忽然又不觉得她像什麽血池走出的嗜杀罗刹,更是一副披着暮色喜服的修眉妙相。
“严兄可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麽?要不然我再找几个人来证明赵管家是赵管家?”慕兰时轻笑出声,语调里面全是讥嘲。
慕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喉中腥气,沉声道:“够了,慕兰时!不管如何,你兄长便是你兄长,纵然有错,也不该你来质问!”
“今日老身还要多问你一句,谷雨雅集,谁允许你放这些甲士赴宴?!方才已列你四罪,如今罪加一等!司徒大人是家主,却不代表你有任何惩治宗亲的理由!”她怒声斥责,面色凛然不可侵犯。
——只有慕叠自己知道,自己掩藏在袍袖下的指尖,是如何掐得青白。
她知道,今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胜过慕兰时。
她最多最多,只能祈求和她平分秋色。
慕兰时带了兵来。
“呵,姑母这话说得倒是有点道理,”慕兰时喉咙又溢出些轻笑,“姑母年纪是不是大了,要不要仔细看看这些甲士身上的徽记?”
慕叠仍旧皱着眉,目色极其沉缓地移了过去,然而,就在衔上甲士身上那漆黑的并蒂莲徽记时,肝胆不禁有裂开之势。
——那是唯有家主才能调用的慕氏私兵!
“慕兰时,你竟敢冒如此之大不韪……”
“姑母错了,”慕兰时笑意灿烂如春水初绽,“你既知这些甲士乃慕氏府兵,难道不知,慕氏府兵,只听家主调遣吗?”
这话如水入油锅,一时声喧人沸。
“什麽?!”
“兰时丫头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府兵只听家主调遣……”
慕叠大骇:“你,你——”
倏然,慕兰时广袖飞腾,一枚并蒂莲徽记的令牌赫然现于她的掌心。
——那不是别的,正是象征家主的令牌。
残阳血痕一般,为那并蒂莲镀上了极其灼人的颜色,恰似慕兰时那双灼然凤眼。
“敢问姑母,兰时现在可有惩治宗亲的权力了?”慕兰时挑眉,讥诮地在这位老姑母身上逡巡,“还是说,您要上来亲自检验,这块令牌究竟是不是真的?”
慕严吞了一口唾沫,心里面最後的防线彻底决堤:“慕兰时,你凭什麽拥有……”
他话音未落,便想着冲上去抢夺那一枚令牌,然而慕怀瑜早就掐住了他的命脉,使得他不可能动弹!
“兄长,老实点!不然这最後的体面都不会给你留下了!”
慕叠木然站在原地,只觉夕照悲凉。
方才,她还做着什麽,祈求能够和慕兰时平分秋色的春秋大梦。
眼下看来,是她一败涂地了。
上去检验那块令牌是不是真的?
笑话。
“你一定是从母亲那里偷来的令牌!贱人!”慕严冲不出去,只能在慕怀瑜的掣肘下又踢又怒,“一定不是真的啊!姑母,你快上去查验一下那块令牌啊!她怎麽可能——”
慕叠不为所动,仍旧痴痴地看着慕兰时。
“姑母,既然你这麽想用族规惩治兰时,想必对族规定然熟读百遍罢?”慕兰时手中依然拿着那枚令牌,笑意盎然地问慕叠,“既如此,兰时就想请教姑母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