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啓恒四次第三方代偿的古怪,尤其是八年前的债务人是荆砺之後,荆砚就已经猜测:“啓恒商务应该是一个空壳公司,真正的控制人隐藏在背後。”
“空壳公司?”馀尔安不明白的追问,“这是为什麽?”
“为了隐藏身份,”荆砚尽可能简短解释,“而且空壳公司都爱叫商务咨询,毕竟商务咨询嘛,公司几乎没有门槛,也不用特殊资质,而且咨询费是最容易造假的。”
“能查到啓恒幕後的控制公司吗?”说完,馀尔安自己都有些没信心,“毕竟我们也不是啓恒的审计,要不到内部资料,就只能通过公开途径了。”
“通常情况下,确实会有点困难,但如果,”荆砚目光转向她,“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的答案呢?”
馀尔安对上他的视线,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怀疑啓恒的背後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出两个字:“久润?”
荆砚赞赏地点了点头:“找啓恒的幕後公司会很困难,那我们试试找啓恒和久润的关联。”
这一天,久润医疗和啓恒商务两家公司的公开信息,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馀尔安在政府采购网找中标记录,将和久润以及啓恒有关的标书全翻了出来,一页页查看。
她发现有些标书盖的是啓恒商务的公章,但是附件中提供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却和久润官网的各种总监经理等负责人联系方式高度重叠。
“用空壳公司签合同,但是实际提供服务的确实幕後公司,”荆砚解释道,“这是为了避免幕後公司出现资质问题导致无法中标,这种操作在行业内算是常态。”
“但只有这点关联,”馀尔安有些困惑,“不能实锤吧。”
“只要有关联,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荆砚将电脑转向她,他点了点屏幕一块,“我查了久润在公开网站上发布过的全部咨询服务招标公告,你看看他们的要求内容,再看看啓恒商务的经营范围。”
馀尔安凑近对比了一下:“几乎一模一样啊,这还招标干嘛,直接说内定啓恒商务不就行了。”
“还有,这是第三方企业信用数据机构网站,”荆砚切换了一个网站,指给她看,“你看啓恒和久润的对公账户开户行,在同一家银行甚至在同一家分行,而且就连开户时间都在同一个月。”
一条条线索浮出水面,让这个埋藏于深不见底的海底的事情变得逐渐清晰。
“所以,”馀尔安问,“这样可以确定了吗?”
“还有这个,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荆砚又切换了一个网站,“这是啓恒的年报中留下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147xxxx8167”
馀尔安盯着电脑看了片刻:“这能看出什麽?”
“还记得贺北淮吗?”
馀尔安点了点头,荆砚已经将这八年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她知道荆砺坠落而亡,蒋英受不了打击没多久也跟着离开。
她知道荆砺死亡後,那笔债务神奇般的全部结清,当然现在清楚了,还款人是啓恒商务。
她也知道昨晚电话里那个声音就是贺丞飞,而他的儿子贺北淮是一名医生。
也正是贺北淮借职务之便查到了荆砺的尸检报告,而尸检医生正是曾旭生——她车祸後的主治医生。
她还知道了曾旭生的亲弟弟正是久润医疗的老板曾博源。
荆砚正是因为怀疑荆砺的死亡,才顺着查久润,却意外发现了八年前的半年报审计档案,看见了薛灵双的名字。
“我把这个号码发给了贺北淮,他可以联系医疗器械行业的熟人,也许能在医疗器械行业通讯录查到这个人的信息,”荆砚面容透着结冰的刀刃一般的冷,他站起身,“我们等他的消息。”
夕阳馀晖为屋内平添几分寒意的时候,贺北淮的信息来了。
那是一条一锤定音的消息。
馀尔安头皮都发麻,贺北淮发来的消息上清晰地写着:“这个号码是纪丛树,现就职于久润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职位市场部东南区总监。”
“久润医疗市场部的总监,却是啓恒商务的年报联系人,”荆砚扫了眼屏幕,心底那个模糊的答案此刻已经确定,他冷笑出声,“果然,果然如此。”
馀尔安嗓子眼像是堵上了棉花,声音干涩到发苦:“之前审计盛通的这麽多事务所,就没有一个人发现端倪吗?”
“这几笔债务金额都远远低于重要性水平,也许没人在意,”荆砚声音很平静,“又或许发现了,但事务所审计的是盛通借贷,只要盛通这家公司没有问题就足以交差,何必给自己多找麻烦。”
月光不知何时漏了进来,落在手背上,馀尔安擡眼,高悬的明月边界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