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终于来了。
荆砚深吸了口气,他微微垂眸,撞上馀尔安惴惴不安但又藏有几分期盼的目光。
“听谁说的?”他不答反问。
“做项目的时候听同事闲聊提到。”馀尔安含糊其辞。
“是真的,”荆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望向馀尔安,目光疏离,“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不站出来,你很有可能会被退回到後勤部。”
“那就让我退回去呗,”馀尔安强迫自己稳定呼吸,依旧泰然自若地追问,“何必坚持让我转来审计部?”
“你不是一直想来审计部吗?”荆砚反问道,他面色如常提起从前,“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是槐夏人,你也不会一直想着要去槐夏找薛阿姨,也许就不会成为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馀尔安左手暗暗攥紧,她只觉得脖颈上的绳索一点点收紧,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她此刻像是被潮水拍到岸边的鱼,已经快要没有死亡,但还是想竭力试一试,游回海底。
“原来,”馀尔安脸色几乎惨白,她尾音都几乎发颤,“你只是因为对我愧疚?”
荆砚理所应当地反问:“不然呢?”
馀尔安腿软到几乎站不稳,她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仰着头,倔强地看着荆砚。
他说的话好像也没有多残忍,但怎麽她听起来,却像是在被凌迟。
陈温辞对她是愧疚,荆砚对她也是愧疚。
“又是愧疚,”馀尔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哽咽问道,“除了愧疚呢?”
那个告诉她要见世界,见衆生,见自己的人。
数不清的夜晚陪着她讲解补课,她曾在视讯里见过他闭目养神的疲惫。
起飞前的最後一条消息和落地後的第一条消息。
跨年那晚匆匆赶来又匆忙离去,却说只是看一场烟花。
档案室灰扑扑的密集柜下,他将写有薛灵双的档案递给她,在她无声落泪的时候,把她揽到怀里,挡住角落的摄像头。
。。。
她不死心。
她像是固执地幼童,此刻只是偏执地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她不相信。
那些她一次又一次的心动的瞬间,难道只是她的独角戏。
这个答案,她要亲耳听见荆砚亲口说。
馀尔安的目光灼灼,像是越烧越旺的火焰。
她上前一步,逼近他,颇有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荆砚的视线下意识偏移闪躲。
他暗处的手默默攥紧,不过须臾,目光便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
“在路上看见有人不便,即使是陌生人,我也一定会上去帮忙。”荆砚声音平静道。
馀尔安的指尖狠狠地陷进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你是想说,同情,是吧?”
荆砚沉默,已经是另一种形式的默认。
所以从头到尾,她想要的,无论是馀鲤还是馀尔安,都从来没有得到过。
心底的委屈像是潮水将她淹没,愤怒仿佛火山喷发无法挽回。
馀尔安眼底满是失望:“荆砚,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只有那一点点可怜所剩无几的自尊,支撑她站在这儿。
“如果不是你是槐夏人,如果不是为了想看看你成长的城市,那年暑假馀鲤也不会来到这里,”眼底的泪水被硬生生逼了回去,馀尔安挺直了脊背,声音愈发尖锐,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过去全都否定,“那个喜欢你的馀鲤早就死了,死在那场车祸里,至于现在。”
她嗤笑一声:“你大可放心,馀尔安不喜欢你,她如今对你也只有尊敬和感激。”
馀尔安夺门而出,关门的动作被甩地很大,砰地一声关上,又被反弹着往外打开了一半。
荆砚没追出去,他只是平静地点了根烟,馀光看见不远处的两人张望过来的眼光。
万般情绪都被他硬生生吞下。
荆砚划开手机屏幕,拨了一通电话。
三十秒後,电话接通,那头传来苍老但威严的声音。
“曾院长,”荆砚扫了眼不远处还在餐桌旁赖着不走的两人,“演一出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