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时间,翟浩把各种g交指南漫游了个遍,付钱走出饭馆的时候觉得自己底气也足了,经过两楼那个男厕所更是不禁嗤之以鼻:下作胚,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把你命根子拗断。他第一次真实体验到知识就是力量这句名言的智慧。
他送王拓回了家,目送这小身板走进老公房楼。
王拓跟他讲的话其实挺耐人寻味,他事後仔细想了一下,既然一开始不是同性恋那怎麽会小时候就跟男的做?肯定是被强迫的。他估计是遇上□□了所以不愿多讲。翟浩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开去了滨江大道。
这个季节的江风吹得挺狠,他漫步江边听着耳畔的风声有些恍惚。原来□□这种事情离他挺近的,受害人面上还什麽都看不出来。那周秃呢?周秃经历过什麽不为人知的事情?潘莉莉呢?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在青春期又会不会曾经被班级同学孤立或者排挤?他身边的亲戚朋友,朋友的朋友,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有的人可爱,有的人可恨,这所有人都曾经经历过些什麽?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特别幸运,基本没有遇上过很大的挫折。
滨江大道边有个乞丐在拉二胡,拉得不三不四基本就是把琴弓放在弦上鼓捣两下。那皱纹满布的邋遢的脸丶那油腻的破衣烂衫丶那掉了漆的搪瓷碗在翟浩眼里都忽然生动了起来。他此时才鲜明地意识到这是个人,是跟他活在同一时间空间丶会哭会笑的人,他不是城市舞台的布景,或自己人生之戏的龙套。这个世界一直在小声地丶痛苦或欢欣地呻吟着,翟浩却通通没有听见。他开始怀疑沁怡要离开他的真正原因: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对周遭丶甚至妻子都无情漠视的人。跟这样的人生活真的有意思麽?
翟浩逆着风走上前,扔给叫花子两个硬币。叫花子连连说了几声谢谢,他觉得自己被赦免了,他赎罪了,他在那苍老的呻吟中用了两枚硬币忏悔了。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後穿着皮鞋直接小跑起来,直至那个乞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翟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错,所有人都是这样。残阳如血,他无措地在夕阳下看着人来人往反复告诫自己:这不是他的错。
生活之诗被吟唱成了一堆腐朽的烂木。然而这不是人们的错,因为这烂木亦是从他们心头被生生剜去的血肉。
茕孑翟老板独身浪了一天,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这偌大的上海滩仿佛没有他的家似的。他一个人吃好夜饭,擦擦嘴,有些怀念周秃给他下的面条。其实挺好吃的,味道不比老福园的黄鱼面差。要不是他神经病把自己赶出来,自己也用不着花冤枉钱在外面吃。
越想越气。
还有没有消散的哀愁。
总之心情不太好。
翟老板看看表,拎起外套上了车,漫无目的地绕高架转了两圈之後决定去酒吧消磨时间。蓝猫小酒馆此时已有零零散散的客人落座,有些吃着简餐,有些在与酒保聊天。翟浩带着夜色进屋,直奔温暖明亮的沙发卡座。
服务员一看是熟面孔,笑吟吟走过去:“今天怎麽一个人来啊?”
“来兜一圈,等歇就走。哎,夜里有什麽表演?”
“夜里海魂周唱歌呀,大家都是过来捧他场的。”
“哦,对。”翟浩想起了这个人,之前因为炮友推荐还特地跑来看过她,只是落了空。一想到炮友,他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上午对着周秃这麽个披头散发的同性恋,下午去撒尿碰上个脑残同性恋,末了还跟着自己小舅子同性恋上了一堂□□讲座,他觉得自己都快成同性恋了。今晚上必须得找个美女缓解,刻不容缓。
直男胡乱点了些东西,目光扫过在场大部分女性。最靠近卡座的这个女人妆太浓,眼线比眉毛都要粗了,过。旁边那个女的,长得不错穿得土,还背个名牌包一看就是假的,生活品质不好,身上应该臭臭的,过。那边那女的,头发太长像周秃,翟总已经有一个周秃了,过。这酒吧怎麽回事?像样的小姑娘都没有一个,有几个男的倒是蛮登样的,老板是不是在暗中逼人搞同性恋?不像话!
翟浩心火越烧越旺,总感觉今天这一天过得令他周身烦躁,烦得他想立刻奔出酒吧上高速飙车。他站起身,长腿迈出卡座看到酒吧的男男女女各自有说有笑,竟然凭空生出了一份委屈。他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他的生活突然变了,变得错误百出变得如此陌生?白天与黑夜同时换了面貌孤立着他,令他突兀地站在酒吧里,困窘难当,孤立无援。
“Youdance。”
突然,一声歌声传来,酒吧陷入安静。翟浩回头看向舞台。
“Yousmile。”
一个卷发披肩的女郎,绽开玫瑰般的红唇微微笑了下,无声的花言巧语,迷惑衆人。
“Darlin',savethelastdane。”
翟浩与她眼神相接。
他忘了呼吸,他觉得自己遇上了袭人魂魄的女妖,用歌声牵走了他的魂灵。之前的愤怒丶焦躁丶委屈通通消失不见,翟浩心里只有她。这个女人。她的姿态,她的娇艳,她的魔力仿佛吉卜赛女郎之于钟楼怪人,她的狡黠好似优雅小猫跳过他的心尖,回头一望。
先前的困顿好似发生在上个世纪,现在只剩下永无止境的宁馨的浪潮,一下下拍打着自己。就是这个人。翟浩浑身血液开始翻滚,就是这个女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晓得自己之後将没有自由可说了。他从这一刻起被囚禁了。
“Butdon'tetwho'stakin'youhome,
andinwhosearmsyouonnabe。
Sodarlin',
savethelastdane。”
翟浩坐去离台最近的那桌近距离地欣赏海魂周的表演。那嗓音是他听过最有磁性的,台风也对胃口,无论她怎麽做翟浩都觉得对。一曲唱毕,他立刻买了最贵最漂亮的一束花喊服务员送上。海魂周接下花放在一边,又继续唱了两首,安可了一首,那一颦一笑和专注唱歌的表情不停敲击着翟浩的神经,令他神魂颠倒。
唱满一小时,周实秋依照惯例去陪送花最贵的客人喝一杯。
他看到翟浩的时候快要疯了。
这人周末不去打炮跑到这里来干什麽?脑子是不是有坑啊他?还册那给我送花,送什麽死人花?!周实秋被他气得脸碧绿,得亏着有粉挡着。他庆幸自己今天去烫了个大波浪顺便配了个浓妆,不然他立刻死给翟浩看。
周美女不情不愿坐去那人对面挤了个笑。
翟浩近距离看着未来晟阳老板娘的脸出神,愣了半天,开口:“声乐分几种唱法?”
周实秋嘴角一抽。
“咳咳……那个……”翟浩抿了口酒,脸微微泛红,“你有男朋友麽?”
这老东西要搞什麽事情?周实秋疯狂腹诽,面上装淑女挽起头发朝他摇了摇头。
翟浩瞅到她细腻的脖子基本感觉自己下身不能自理了:“那我当你男朋友,我有房有车有事业,丧偶,性格磨合什麽的不是问题,我接受你各种改造。你愿意吗?”说完这一串他才感到有点唐突。美女坐在自己对面直接傻眼了,一句话都不肯说。
“那个……抱歉……如果不行的话,包养也可以。你有自由找其他人,但是……”翟浩识相闭嘴,他看到美女脸已经青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种猥琐男人,我可以跟你从朋友做起。”老东西实力补救,摆出深情款款的绅士姿态开撩,“我是被你美得语无伦次了。刚刚失态了,还请原谅。”
周实秋翻了个白眼。
“我叫翟浩。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爱你。”
这明显还在失态啊朋友!周实秋真是服了他,掏出手机劈里啪啦一通打字,打完将屏幕放到翟浩眼睛前:不可以,我不想跟你谈朋友。
“为什麽?你不能说话麽?是不是刚刚唱得太久了嗓子不舒服?”翟浩慌忙倒水。
美女继续飞速打字,简短六个字,在屏幕上显得苍劲有力震慑人心:因为我是男的。
翟浩当即就把水给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