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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了楼,程安安晃了晃二人紧握的手,无奈道:“行了吧。”
江丞不肯松,瞪了她一眼,“以前怎麽没发现你对姐弟恋这麽感兴趣呢。”
程安安佯装思考了两秒,“嗯……可能年纪大了吧,谁不喜欢小鲜肉啊。”
江丞哼了两声,用力捏了下掌中的手,引得程安安“哎哟”了一声。
“再说一遍?”
程安安见好就收,及时换了话题,“你下午还要回去吗?”
“不回,没我的事了。”
他早上刚到,就接受了叶女士暴风雨般的洗礼,幸好奶奶帮着他说话,加上大年初一,倒也没怎麽样。中午吃过饭,谢清打了掩护,便也溜出来了。至于下午,那些拜年的场面,倒也不必非他在场不可。
“那我们下午去哪儿?”程安安忽然对接下来的行程有了丝期待。
“你想去哪儿?”
程安安没有什麽想法,江丞便问她想不想看展,沈萧瑜最近开了个展。
程安安略惊讶,想起刚见面时,有人带着嘲讽的口气称他是艺术家,她以为真的就只是嘲讽而已。
展馆在二环,江丞路上联系了沈萧瑜,让他托人送了两张票到门口。
沈萧瑜的画占了展厅半层,程安安倒是第一次见,她不太懂,只是觉得这些画大概归属于写实派吧,彩色调的人物画像居多,细到眼神和发丝都栩栩如生,但神态和动作却又略带着变形和夸张。
她很难将这些画同沈萧瑜那张颠倒衆生丶偶像般的面孔结合起来,但看得久了,又觉得那些画中隐藏的虚无缥缈的眼神丶恣意不羁的动作,其实又很符合沈萧瑜的风格。
“他的画卖吗?”程安安转过头问身侧的江丞。
“卖吧,不过具体价格我倒是不清楚。怎麽?你感兴趣?”
程安安摇头,就是好奇,他会怎样对他的画定价。
下一秒,她就被角落里的一副黑白铅笔素描吸引了,一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眼神倔强地缩在角落,周边残阳笼罩丶树枯草衰,不过一臂距离之处,春暖花开,阳光普照,一群孩子欢声笑语地围在一起,偏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回了头,似是看向那阴暗角落。
程安安在画的左下角看到了这幅画的题目-幻想,她的心脏一瞬间像被尖锐的猫爪子挠了一道,呼吸都微微一窒。
她想起那个月夜,沈萧瑜瘦削的侧脸,不屑丶不甘却又认命的眼神。
他的眼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说道:“跟你一样,也是幻想。”
程安安在这幅画前站了良久,久到走在前方的江丞找不到人又折了回来,问她:“看什麽呢?这麽认真。”
程安安笑着摇了摇头,“没看什麽。”
江丞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倒是不太符合他的风格,偏暗黑风。”
“我倒是觉得更像现实风格。”程安安回道。
江丞看她,“你什麽时候这麽悲观的?”
“倒也不是悲观,只不过世间常态就是如此,哪有那麽多花好月圆丶万事胜意,更多的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程安安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後几乎是自言自语,带了丝荒凉。
“程安安,”江丞牵了她的手,微凉而柔软,慢慢向出口走去,低声道:“我不管别人,但你肯定要花好月圆丶万事胜意的。”
程安安慢慢扬了嘴角,眼里却浸出点点湿润,却忽然想起,外婆说过,大年初一不能哭,哭了可是要哭一年的,便微仰了头,将眼中的泪又一点点地逼了回去。
“这就不看了吗?”程安安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刚才情绪波动之後的微颤,拽了拽江丞的胳膊。
“不看了,大年初一的谁看这玩意儿,影响心情。”
程安安暗道,要看的是你,这会儿不看的也是你。
展馆正好靠近东郊民巷,程安安便非要去走上一走。
“其实这里有点像申城。”她转过头看了眼刚路过的法院博物馆,红灰交错的砖墙,红色弧形穹顶。
“那个博物馆曾是日本正金银行北京支行的旧址。”江丞解释,顺带搂了程安安的肩,将她带入怀里,躲过了一群四窜拍照的高中生。
程安安倒也老老实实地挽了江丞的胳膊,紧贴着他,风吹过,冻得鼻尖都有些隐隐作痛。
两人越往前走,游客倒是越多,街道两旁比肩而立的西洋小楼丶蔽日遮天的古槐,倒真是和她印象中的北城不一样。
路过天主堂时,竟然还有新人在拍照,新娘一身鱼尾婚纱被冻得瑟瑟发抖。可能是实在太冷,两人一个互相亲吻的动作怎麽都摆不好,摄影师都急了,扯着嗓子教两人摆动作。
新娘是个暴脾气,一巴掌拍在新郎肩上,“不拍了!”然後一路小跑着到助理处拿了羽绒服裹在身上。
那新郎倒是脾气好,紧跟着凑过去,将保温杯的盖子拧开,让新娘喝点热水,提议去车里暖和下。
新娘鼻尖通红,伸出来的手连杯子都握不住,带着哭腔抱怨了一通,倒也跟着向路边停着的吉普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