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在探望米娜,但米娜在清醒时却始终不愿见到他,长子马萨德已经搬去了罗曼尼庄园,与费德丽卡一同准备婚礼,费德丽卡要求他天天陪着,寸步不离,这对准新人每天都在挑选各种婚纱礼服,相当忙碌。
赫兰于是指派小儿子去探望米娜,命令把她的情况及时汇报给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年,在半年后的一个黄昏,何塞如常找上了他。
“你母亲吃饭还好么?”
“嗯,还好。”
何塞手中拿着一瓶红酒,说这是母亲给他的。
“给我的?”
“嗯。”
“倒吧。”
父子俩静默,平静地望着对方。
何塞把鲜红色酒汁慢慢倒入细颈高脚杯中。
赫兰拿起了酒杯,姿势优雅高贵,咽入了第一口,他看着这个跟他如出一辙的儿子,他的母亲不爱她,他在沉默冰冷的时间中长大,就跟曾经的自己一样。
“我杀死了你的爱,是吗?”他猜测也许罗莎蒙德死后,儿子一直很恨他。
“我们都没有那种东西,父亲。这是您教会我的。”
赫兰点头:“现在银宫都是你的人了。”
“是的。”
“可喜可贺。”赫兰继续从容喝下了毒酒,看着杯中猩红色的酒水,“何塞啊,我的母亲不爱我,你的母亲也不爱你,我们都没有爱,多可怜。”
何塞附和道:“也许,母亲更愿意看到您死去。”
赫兰瞪了儿子一眼,这话真放肆。
但是,也许她真的想他死很久了。
在他葬礼上都不会哭那种。
他烦躁地叹口气。
没办法,这是他儿子,是他跟她的孩子,他还是下不去手。
“我死后,不要为难你母亲。”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完蛋失控了。
“嗯。”何塞礼貌地对父亲点点头。
赫兰掏出口袋里的那枚怀表,指针还在转动着,他一点点抚摸着它,像是求得了十几年来解脱的平静。
Mina啊,Mina
已经十几年了,可是她还是会在深夜里,在被他亲吻后,对着月光思念那个男人。
他从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十几年来,他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
也知道她一直恨着他。
“马萨德。”每一次她呼唤大儿子的名字,都像在他心口压过一道刺。
赫兰沉默了很久,对儿子坦然说出了内心感受:“她不喜欢我,我活着并不快乐。”
他想,为什么他们总是执着于追求不爱他们的呢?
是因为注定不能拥有吗?
在临死前,他支撑身体想见一面米娜,但是想了想,这个时间她也许在休息,而且她也不会愿意见到他,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不忘对着儿子埋怨:“你母亲要是能爱你就好了。”这样说不定也会附带着喜欢他一点。
他觉得这个儿子很没用。
何塞认为父亲的指责不可理喻:“明明错是在您的,如果母亲能爱您一点,也不至于这么讨厌我。”
赫兰不想理他。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感受到血液正在冲顶,这是一种很剧烈的毒药,大概一分钟后生命体征就会消失。
毒素轻盈飞快地发作,他的眼前开始模糊,按住眼眶,手指不禁轻轻发抖,她最喜欢他的眼睛了,因为他长得像那个男人。
如果当初他没有伤到眼睛,看到她的脸,提前找到她,会是什么样呢?
她不会再遇到艾瑟尔,不会再生下马萨德,也不会再思念那个男人,他们的一生都只会有彼此。
对于她来说,他不再只是一个影子。
赫兰停在酒杯的倒影中回看着,也许这就是他的一生了,合并、统一、征服,新的制度在他手中成型,但也在渐渐失控。
他想起十几年前老师的话,拥有人性的统治者是痛苦的,原来老师很早就提示过他了,这是一条注定荒凉悲剧的道路。
“掌握权力,伤到自己。”
如果这就是人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