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也看着她那双忙碌的手,心神微动。
他一面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一面又忍不住紧张。自己刚才从桑适南房间出来,会不会让赵锦晴察觉到什麽?
赵锦晴正好开口:“你哥去买早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奚也这才松了口气。
他重新坐好,察觉赵锦晴的神情有点微妙。既像在等他,又像有话要问。
他心念一转,主动开口:“晴姨是……已经收到我送的礼物了?”
赵锦晴一愣:“那座港口还真是你送的!?”
奚也有点看不出赵锦晴这是什麽态度,斟酌了半天说:“我没什麽别的可以回报,也不清楚您喜欢什麽,就送了这个……晴姨是被吓到了吗?”
赵锦晴望着他,嘴唇张了张,半晌才找回声音:“所以,你……你真的是沉聿舟?”
奚也没有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赵锦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胸口发紧,倒吸一口气:“我的天哪,你就是寰海集团的那个沉聿舟?”
她捂住胸口,眼神在奚也脸上来回打量,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
“晴姨知道我?”奚也反倒有些意外。
“当然知道!”赵锦晴激动得往前倾,“‘沉聿舟’这三个字,在业内谁没听过?我还纳闷儿呢,你怎麽能在短短几年里把规模做这麽大?”
奚也在赵锦晴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既然被人叫‘船王’,靠的当然是船队。”
“我当然知道你靠船队起家。”赵锦晴压低声音,满脸是掩不住的好奇与敬佩,“可我一直不明白,造船的资金量多大啊?最开始是谁给你投的资?”
奚也思忖片刻,温声答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几年前我无意中了解到,某个海外政府正在扶持本国造船业,对外开放投资贷款。这笔贷款几乎能覆盖八成造船成本。我能起步,靠的就是这个。”
赵锦晴在金融圈浸淫多年,立刻听出了门道。
她听得眼睛发亮:“也就是说,你用的是他们政府的扶持资金?”
“是的。”奚也轻轻颔首,“我用他们政府投资的钱造船,对方的唯一条件,是我以低价租赁形式,将首批船只长期出租给他们本国的公司。等租期一满,船就完全归我所有。而那几年租金的现金流,又刚好补齐我那两成首付款。”
赵锦晴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低叹:“空手套白狼啊……所以你几乎没花什麽钱,就凭一场租赁协议,拿下了一支完整的船队?真是了不起,真的是了不起。”
奚也笑了笑:“晴姨说得太重了,我不过是抓住了一个机会而已。”
赵锦晴摇了摇头:“航运投资我虽然不算熟,但我知道,没有极大的魄力和能力,是绝不可能谈成那样的合作。你用政府贷款做杠杆,用租赁收益抵首付,这样一来相当于有政府为你背书,这个时候你再让银行投资你做航运,几乎就是唾手可得的事。简直是天才操作!难怪你能在短短几年内,搭起那麽庞大的海上帝国。”
“晴姨过奖了。”奚也很谦虚地说,“只是一点小聪明。”
“小聪明?恐怕不止吧。”赵锦晴轻笑,眼神越发带着几分欣赏,“我听说过你的後续动作。你借着那股东风积累起第一桶金後,转手就把整支船队卖给了政府,是不是?”
奚也坦然承认:“我当时以船队为筹码,与棉滇政府换得共南港的控制权。那才是我真正的目标。港口在手,才算有据点,有了据点,才能有通往更大版图的钥匙。”
赵锦晴心思转得极快,立刻接上:“卖掉船队,对你来说反倒不是损失,是吗?”
“没错,”奚也低声道,“那时我已经不再需要靠贷款造船。港口在手,我能自己建造更多丶更大的船,也能让它们驶得更远。”
赵锦晴听得不住点头,眼底闪着惊叹的光:“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我真不明白你看上我们老桑家哪一点了。”
奚也正好在喝水,险些呛到。
赵锦晴连忙替他顺气:“慢点儿喝,在我面前你紧张什麽。”
说完她话锋一转,又认真起来:“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只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最近的投资重心,好像都转到棉滇的木材加工和成衣制造上去了?这些,跟航运可八竿子打不着。”
奚也一愣,指尖轻轻一顿。
他没想到赵锦晴居然能仅凭一些表面上的信息,就捕捉到他真正的布局。
“晴姨,”他擡眼,语气温和却带几分慎重,“其实我真正的目标,从来不在海上。”
赵锦晴微微一愣:“那你是指?”
奚也放下水杯,轻轻转动着杯沿:“如你所说,木材加工和成衣制造,确实是我接下来的重点项目。棉滇有丰富的木材资源和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如果能建立起完整的制造産业链,不仅能带动就业,也能推动当地经济向第二産业丶第三産业转型。这样一来,在当地毒品犯罪被打击後,才能保证它不会还有复苏的土壤。”
他擡起眼看向赵锦晴,语气不疾不徐:“只是,要让这些项目真正落地,有两个瓶颈。第一是运输成本太高,好在这个问题我已经在着手解决,目前进度还算顺利;另一个就是电力。如果没有廉价丶稳定的电力供应,再多的资源也没有用武之地。所以这个电力,就是我接下来最紧要的重点。”
赵锦晴忽然想起什麽,惊讶道:“最近中棉刚刚谈成一宗水电站投资……不会也是你的手笔?”
奚也摇了摇头:“算不上,这个项目我没有参与,我顶多是个牵线搭桥的人。”
“那也足够惊人的了。”赵锦晴叹了口气说,“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麽对棉滇这麽上心?”
奚也的目光微微一暗。
是的,赵锦晴指出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