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濒死
押运坤貌的车队一路向南行驶。
他坐在後排,背脊挺直,表情平静,看不出半点被捕的狼狈。
这辆车的目的地是奈庇杜。他会在这里短暂停留,待手续办理齐备後,由棉滇军警移交中国警方,再押回江州审讯。
车队即将驶出棉勃边界。
恰在这时——前方公路突然一声震响。
爆裂的泥土与碎石冲天而起,冲击波震得沿线树冠齐齐抖动。沿着公路延伸,一长串埋设好的地雷依次起爆,声浪一声接一声砸下来。
车被逼停,轮胎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随之而来的是密集丶迅猛的枪声。
从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几队武装人员蜂拥而出,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准车队。有人恭敬地把後车门打开,坤貌擡脚下车,没有丝毫慌乱。
他站在车外,回望那条染满血的公路,擡手理了理袖口,淡声吩咐:“回三邦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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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顺着群山的脊背翻腾下来,席卷至一条岔路口。
奚也和桑适南并肩走向回程的车辆。
“你手怎麽这麽凉?”
桑适南握住他,眉心紧紧蹙起。
奚也眼前忽然闪过一线白光,他顿了一下,轻轻抽回来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桑适南还想说什麽,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一变,转身去旁侧接听。
奚也站在车门旁,手不由自主地扣住车门把手,指关节绷得发白。紧接着,左後脑深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针刺感。
桑适南接完电话,面色沉重地走了回来:“棉滇那边刚传来消息。坤貌他——”话在半句戛然而止,他忽然扭头看向奚也。
疼痛像一把锤子,从奚也颅骨内部狠狠砸开。他呼吸一乱,身体失去支撑,整个人跪了下去。声音全卡在喉咙里,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奚也!”
奚也最後看到的,是桑适南满脸焦急地朝他冲来,然後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患者左枕部有陈旧性枪伤瘢痕,极可能是旧伤部位血管破裂,引发迟发性颅内血肿。”
“不好!病人情况危急,颅压在持续升高!必须立即准备开颅减压!”
“不可以,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必须转院救治,但以病人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以进行远距转运!”
奚也的意识时而浮上来,时而又被强行拖回黑暗。空气里是熟悉的碘伏和消毒水味道,一起充斥在他的鼻端。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灌进他耳中,说着让他熟悉又陌生的话。
“我不管!”
是桑适南的声音。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他救下来。”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
监护仪持续发出低沉的电流声,吵得奚也头疼。他的视线一度模糊,眼前全是医院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灯光,照得他眼睛发疼。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嘴唇干得几乎要裂开,他轻轻吐出气音:“哥……”
桑适南猛地低头,整个人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声音哑得厉害:“我在这。我在,别怕。”
奚也艰难地吸气,像把一整片锋利的空气吸进肺里:“回……江州……”
“好。”桑适南把他的手握得更紧,额头抵上去,语气既像祈祷又像发誓,“……哥带你回江州,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手掌的温度被传递过来,落在奚也的心口。
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侧慢慢流下:“小宝要……活下去……”
小宝会……活下去……
活着走出去……
桑适南被医生挡在了手术室外。他站在走廊尽头,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连昂山赞什麽时候过来的都没察觉。
“他现在情况怎麽样?”昂山赞急声问。
桑适南很久才擡眼。眼睛通红。
他嗓音沙哑:“你跟他相处得久,你告诉我,他身体到底是什麽情况?”
昂山赞沉默几秒,最终坐在他旁边:“实话说,并不太好。本来三年前被流弹击中後脑勺,就该没命的。他硬撑过来已经是奇迹。而且这三年你也看到了,他一刻都没有真正休息过,要不是他还有一口气撑着,估计早就……垮了。”